出门的时候是正月,回来的时候天气已经热了。
    一家人在外漂荡了将近五个多月,才终于回到了京城。
    就这,还是京城来了好几封信,拼命催逼的。
    张珠珠当时对李弗说:“要不你先回去,我和两个孩子在外面。”
    李弗看看她:“你觉得能行吗。”
    张珠珠:“能行。”
    李弗:“我觉得不行。”
    张珠珠皱眉:“为什么。”
    李弗:“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怎么能抛下我一个人回去受苦,没有这样的道理。”
    李弗据理力争,最后一家人举手表决,李弗赢了。
    为啥呢。
    俩孩子都舍不得离开他们的爹,不想分开,想一家人在一起。
    李弗大为感动,孩子没有白疼。
    张珠珠当然不好做那个恶人了,于是便一起回来了。
    张珠珠看见京城的城门,心情复杂地说:“来了,我的苦日子又等着我了。”
    出去这么久,事情肯定积压了很多,张珠珠想到要面对的情况,和李弗说:“你问我什么时候,我这个时候就后悔了,我现在去回水月庵还来得及吗。”
    李弗握着她的手,笑着说:“上了贼船,你还想逃,做梦。”
    张珠珠喃喃说道:“都是一时冲动惹来的祸啊。”
    李弗在旁笑个不停。
    两个孩子看着发愁成这样的母亲,忙上去安慰她。
    李渐说道:“娘积攒的事情,我帮您。”
    潇潇:“我也可以帮忙。”
    张珠珠顿时把李弗抛到一边,在儿子的脸上揉搓了一回,又把女儿亲亲。
    “说好了啊,你们俩帮我,忙完了给你们发零花钱。”张珠珠说道。
    李弗说:“现在是不用我帮忙了。”
    张珠珠嘲笑他:“你抗旨不遵,先想想怎么去宫里交代吧。”
    这他们可帮不了李弗。
    张珠珠最后的挣扎,是在外头吃了一顿好的,这才不情不愿地回家去。
    回了家,自然是先把亲戚朋友们看望了一遍,然后就是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俩孩子有心帮她,潇潇不帮倒忙就不错了,李渐被先生们认为落下了功课,正在疯狂给这孩子补课,把孩子累的够呛。
    张珠珠自然受不了这个,便进宫去了。
    陈蛟之后又生了一个儿子。
    接连三个都是儿子,朝臣们觉得东宫后继有人,再加上这些年风气到底不一样了,太子妃也不是从前任人搓揉、无权无势的小姑娘了,作妖的倒是少了点。
    人家那是三个儿子,三个,再把女儿塞进东宫,那也太晚了。
    周毅恨不得当场做法事,把哪个儿子给变成女儿。
    三年前陈蛟和太子终于得偿所愿,眼下夫妻俩有个三岁的小女儿,正是最活泼可爱的年纪。
    张珠珠带着潇潇进宫,陈蛟把潇潇拉到自己身边,好还看了看,说:“姐姐,你把潇潇都给晒黑了。”
    张珠珠:“没有吧。”
    陈蛟:“有,在外头风餐露宿的,肯定是吃苦了,外头真有那么好,你都舍不得回来。”
    潇潇说道:“姨姨我真的晒黑了?”
    陈蛟说:“黑了怕什么,潇潇还是潇潇,去和妹妹玩儿吧,她该睡醒了。”
    潇潇点头,和侍女一起走了。
    张珠珠笑道:“外头再好,我也得回来啊。”
    陈蛟悠悠叹气:“可怜我被关在深宫,不得自由,这辈子是别想出去了。”
    张珠珠与她相识多年,说话毫不遮掩:“那怎么办,要不咱们俩私奔吧,男人不要了,孩子也不要了,荣华富贵也不要了。”
    陈蛟认真回答:“那我们私奔去哪儿,天下之大,哪里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啊。”
    张珠珠也想了想说:“可以南下出海,去年不是说,南边有个很厉害的女海匪,手里有几十条船,官府都要招安她吗。”
    陈蛟拍手赞同:“姐姐是说郑七娘吧,正好,上个月朝中吵了一架,太子想给郑七娘封侯,有人说她是女子,不赞同这办法,被太子给镇压了,封侯的圣旨月前就送过去了,我们俩可以带着钱财去投奔她。”
    两人一本正经地商量着私奔计划,旁边宫人们听得一脸麻木,只有最近新调过来,没见过张珠珠的小宫女,听得瑟瑟发抖。
    张珠珠:“好厉害啊,她会来京城吗。”
    陈蛟:“不会,之前沿海的武将,说与她和谈,结果见了面,要纳人做妾,还动手,朝廷靠这样的人,真是要完了。”
    张珠珠心说真是男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两人就私奔一事商谈半晌,然后潇潇和香香便过来了。
    香香这名字,是太子强行起的,在小姑娘七八个月那会,天天这么喊,小姑娘便认定这是她的名字,就喊到了现在。
    香香有日子不见张珠珠了,只觉得眼熟。
    张珠珠要抱她,她也不拒绝,只是羞涩地不说话。
    陈蛟说道:“她和她大哥一样,不爱说话。”
    张珠珠笑道:“他们俩像你。”
    陈蛟:“要是都像我就好了。”
    老二和老三差了三岁,小时候还好,现在天天打架,陈蛟想起那两个儿子来,只觉得自己头都要秃了。
    她说:“还是母后和母妃她们有远见,两个人养一个,现在多清闲啊。”
    养孩子这苦,陈蛟不知道自己要受到什么时候。
    张珠珠说:“快不要皱眉,不漂亮了。”
    陈蛟忙坐直了:“可不是呢,像我和姐夫这样以色侍人的,容貌确实要紧。”
    张珠珠无言以对。
    她心说你们那叫以色侍人,你们那是恃美行凶吧。
    她和太子可以组成受害者联盟!
    张珠珠跟她闲聊了许久,趁着中午宫里的先生们休息,张珠珠去见儿子了。
    在外头意气风发的儿子,在宫里跟个小鹌鹑似的惨。
    张珠珠说:“我看你还是不要在宫里读书了。”
    张珠珠不是不让孩子上进,但宫里有些先生,他们真的有毛病。
    他们总是希望青出于蓝胜于蓝,可那是那么容易能够做到的事情吗。
    他们非要把李渐教的,超过李弗去,好证明他们的本事。
    这回李渐出游小半年,回来就被逮住了不放。
    李渐倒是比父母从容许多,说:“娘别担心,些许功课,稍微有些辛苦,我这个年纪,正是该吃苦的。”
    张珠珠:“呸,听他们胡扯,好端端为什么要吃苦,这是要逼得你们父子反目不是。”
    这不是张珠珠危言耸听,真有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