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每一回，那种心被生生挖空的感觉，她不想再承受一次了。
她宁愿语桐姐像醒着的时候那样数落她，恨她，怎么样都好……
只要语桐姐能醒过来。
怎样都好。
傅司拉着她坐在旁边沙发里，大手在她头顶黑发间微微轻抚，随即转身走向医生面前。
“凌教授很抱歉，我太太她有些情绪激动。请您谅解！”
医生微笑点头，“傅先生，这个我当然理解。这两年来……”他斟酌着对弥奈奈的称呼。
平时都是称“弥小姐”，可刚才面前这位傅家长子可是清楚地称弥小姐是他的“太太”。
在场的医生、护士无不神色诧异，偷偷瞄向“弥小姐”。
那位傅语桐的主治医生凌教授，也颇有眼色的瞬间改口，他轻咳，“这两年来，都是傅太太她经常来照顾病人，而且还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我当然知道她对病人的感情有多深，她比谁都更盼望看到语桐小姐能醒过来。”
调节病人家属的情绪，也是医生的职责，“我理解。”
何况还是傅家少奶奶的情绪。
凌教授的尽职尽责，傅司也没过多客气，微笑着照单全收。
“那凌教授，您看我妹妹的病究竟有没有好转？刚才不是说她有意识反应了？”
“哦，傅小姐的病情，照目前看，是在朝着积极的方向发展的，至少没有再继续恶化下去。”凌医生神情带着自信，“不久前，她确实有意识反应，而且视线也对周围的光有强烈的感觉。所以护士才会通知您过来。”
傅司紧绷的眉宇稍稍放松，“那怎么还没有醒？还有，我妹妹她刚才是在什么情况下有意识反应的？”
“据护士说，是刚才有一位女士来探望傅小姐，她坐在病床前说了会话，我们护士进来察看，就发现傅小姐突然有了反应。”
有人来探望语桐？
弥奈奈起身追问，“那人是谁？”跟语桐姐说了会什么话？
凌教授抬手推了下眼镜，“说是一位姓贺的女士。”
贺心如！
她怎么会来看语桐姐？
从入院开始到现在，贺心如还是第一次来看望语桐姐。
凌教授安排帮傅语桐做了详细的检查，反复看了各项数据，确定了所有身体指数都正常后，又向傅司耐心地讲解了傅语桐的病情。
语桐两年的昏迷，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今听见语桐的病有很大机会能够再次醒来，心里总数有些安慰。
他放松心情，微笑站起身，“谢谢你凌教授，我想如果没有你的悉心照顾和医治，语桐也许已经没命了。”
凌教授轻轻摇头，不敢邀功，“傅先生您不必谢我，我也是职责所在。幸亏您娶了位好太太。”
傅司不解，“你的意思是……”
“是傅太太的诚意打动了我，我才会手上正在研究的项目，来费城为您妹妹医治的。”
“是奈奈她去请您？”
凌教授面露愧疚，“傅先生，说来惭愧。当年我手上的项目已经进入最后阶段，傅太太她……日日追在我家门口哀求，没少看我的脸色。”
他有些后悔，“现在想想，是我当初太重视名利，反而忘记了作为一名医生的职责就是要救治每一位需要我们的病人。好在傅太太最后骂醒了我。”
原来奈奈为了救语桐，做了这么多努力。
他却丝毫也不知道，甚至还怀疑是她害的语桐成了现在的模样。
傅司敛眸轻笑，“凌教授，我太太当年也是心急救人，您可别和她计较。”
“嗯，可是够心急的。实不相瞒，当年我可是被强行挷上直升机的。”
……
医院一楼餐厅。
傅司在小女人对面坐下。黑眸扫过台面上摆好的食物，心中被填得满满的。
桌上的菜明显都是照着他喜欢吃的点餐。
“怎么？不生气了？”傅司微微朝她靠近，她白皙小脸向别处一扭，目光刻意与他拉开距离。
弥奈奈抿着唇，声调透着淡漠，“省得到时候听凤姨唠叨，说我虐待你，不给你饭吃。”
倏地，手被傅司俯在掌心内，熟悉的温暖钻入她肌肤细孔冲击着她的感官。
这感觉仿佛是昨天才经历过，她的纤细小掌被牵在傅司手里，似乎全世界都攥在她的掌心里。
而此刻，这暖意更添了几分悸动。
“……”下意识想抽出手，却被拉得更紧了些。
她话不经大脑，口不对心，“你……我们都快要解除婚约了，你还拉着我干什么？”
傅司仍是没放手，“由头至尾，这些话都是你说的，我可没同意过。”
“不需要你同意，我单方面……”
傅司轻声叹气，“是谁说的？要完成苏妈妈的遗愿来着？”深邃视线直直盯着她，目若星海深沉，“弥奈奈你可不能说一套，做一套呀。”
是在嘲讽她。
弥奈奈挺了挺脊背，坐直，“我答应苏妈妈的事情，自然不会失言。”
语桐姐的事，她可没对任何人提起过。
即便她受了那么多委屈，被人当成是恩将仇报的杀人凶手，也没抱怨一个字。
恍然想起这些，弥奈奈只觉得眸底一酸，浓密长睫被浅浅打湿。
猝地回神时，恍惚耳边听见傅司说了句，“不失言就好！这可是你自己讲的？”
她点头应了他的提问，“嗯！自然是我讲的。”
“那我妈除了别的，有没有让你答应她，我一回来就让我俩举行婚礼？”
“你？你怎么知道的？”
就是说，母亲果真是交代了这样的话了！
她似乎预见了奈奈与他之间的矛盾一般，临终前还在为他将所有都安排妥当。
傅司墨色眸瞳认真看着她，“奈奈，我总是以为我可以将一切都掌控着万无一失，却怎么会想得到，自己竟不及母亲万分之一的缜密。”
心中隐隐刺痛，傅司抽回的用力压向眉心，“这件事，母亲子除了要你对她口头承诺之外，还吩咐了杜聿，让他做了见证。所以奈奈，你永远不可能与我退婚。”
没办法退婚……
狠狠咬着下唇，眼前的傅司像是满面愁容，“这个，也不必非要听苏妈妈的。”
他在发愁吧？他不想违背苏妈妈的遗言。
可却真心不想娶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