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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5 第 255 章
    二零九四年, 四月二日。
    天元門結束投票後的第二天。
    與“直播”“投票”“末日”等相關的指代詞,又在各國社交網絡的熱門搜索排行榜上挂了一天。
    可惜,叫許多人失望的是, 這仍舊是平平無奇的一天。
    既沒有萬衆矚目的龍卷風、山崩海嘯,也沒有此前猜測的大地震、火山爆發, 洪水吞沒城市,更沒有什麽離奇疫病, 僵屍怪獸外星人降臨, 除了尋常意外、人類犯罪、局部戰争,日均的人類死亡率一如既往。
    許多人家裏,甚至連網都不曾斷了——畢竟,針對天元門的網絡安全插件, 多少也會影響網絡信號。
    SG科學在線發布公告, 說各地哨向活動、精神力波動監測儀等情況一應正常, 讓廣大市民不用緊張,好好生活。
    或許,唯一的變化就是對于那些平日裏能正常觀看天元門直播的網民們, 已經連着兩日沒能追着天元門投票,收到天元門爆料的精彩小視頻了。
    連帶着各國政要們的花邊新聞也少了不少,失去了生活樂趣的衆多網民們,在網上衆說紛纭:
    “天元門是不是真的已經被北美那一炮給消滅了?”
    “就算消滅了, 為什麽沒有一點痕跡?好比那句中文俚語‘活要見人, 死要見屍’,付是逃了, 還是死了?那些新聞發言人至今也沒給個說法。”
    “只是投票結束了而已, 兄弟, 可能你明早醒來就發現全世界已經共享大腦了!”
    “你們不覺得這一幕很熟悉嗎?我爺爺說當年瑪雅預言還有什麽千禧年的世界末日也是這樣, 結果過了好多年末日也沒來,倒是來了不少末日題材的片子!”
    “天元門這個IP估計早被人下手了,說不準明年就能看到‘世界直播投票’的畫面上映了哈哈哈~”
    “如果到最後真的無事發生,這算不算天元門把全人類給耍了一通?”
    “有可能!你看付還專門挑了愚人節的前一天結束投票,所以他們本來是打算在愚人節這天宣判嗎?”
    “天元門,重新定義了‘愚人節’的含義——愚弄人類的節日!”
    ……
    這般熱鬧的讨論持續到了四月四日。
    清明節。
    各大社交平臺上的熱門搜索詞搖身一變,從“末日”“投票”之類變成了“放假”“調休”“踏青”。
    肖少華這組原定是四月一二放兩天假,沒成想撞上了清明,所裏領導便大手一批,讓他們直接從一號放到七號,索性把春假也一塊兒補了。
    這下可把組裏的同學們開心壞了,訂機票的訂機票,坐高鐵的坐高鐵,不到半天,偌大個實驗室就連個人影都沒了。
    肖少華跟趙明軒商量了下,也在四月三晚上買了趟機票回淮海。根據兩邊家長的意思,他們得先碰個頭,讨論一番,把婚宴的日子定下來,然後再各自去祭祖,把喜事告知祖先,讓祖先也一起高興高興。
    肖少華聽完問趙明軒:“我記得你家是不是比較傳統,老家那邊還有宗祠什麽?你确定你家祖先聽完,不會氣得從墳裏跳出來打我們?”
    趙明軒想了想:“……不會吧?要打也是先打我爸媽?”
    肖少華:“……”
    于是,他倆落地的第一站,就是跟雙方父母一同聚餐的接風宴。
    包廂應當是趙明軒他爹趙岳訂的,服務員領着兩人經過走廊的時候,門口就能聽到趙岳洪亮的聲音:“大哥有所不知,興順樓最出名的就是他們那道‘草船借箭’!你們一會兒可一定要嘗嘗。”
    接着就是肖少華他爹肖元忠的聲音:“岳弟真是見多識廣,讓我們也一起開開眼界哈哈~”
    肖趙推門而入時,那兩人正舉杯要碰,見門開了,眼睛一亮:“人來了!”
    “軒軒快讓媽媽看看!”于卿燕招呼道。
    “少華這邊!”李秀拍了拍身側的空位。
    小兩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得暫時分開坐去各自爸媽旁邊。
    這圓桌現在坐了八人,上首是趙岳和肖元忠,一個胖得像彌勒佛,一個瘦得精幹矍铄,兩人把酒言歡,俨然成了好兄弟。左側是趙家一家,除了趙家爹媽,還有趙岳的妹妹和于卿燕的姨媽,趙明軒一過去,原本坐在于卿燕身旁的女性長者馬上就給他讓了個位,笑眯眯地看着她侄女捧着兒子的臉長籲短嘆:“瘦了、瘦了……”
    右側是肖少華一家,肖元忠跟李秀兩個人,肖少華坐到爹媽中間,先是被他老媽摸頭看臉,又被他爹一記拍背:“怎麽穿這麽少?”
    肖少華看着對面的趙明軒,趙明軒看着他,看見了對彼此的同情眼神:難兄難弟。
    一番家長裏短、噓寒問暖過後,服務員把菜也上了幾道。其中一道尤為奪人眼球,一艘竹船制的盤托上立着數根蒜蓉炸蝦,打扮成了稻草人的造型,船頭立了個泥塑的諸葛亮小人,船帆上寫着“草船借箭”,船底彌漫出幹冰升華的白氣,鋪了一整面轉盤。随着轉盤緩緩轉動,仿佛真的有一艘船在大霧彌漫的江海上漂泊。
    這一景觀将長輩們看得啧啧稱奇,又将趙岳的點菜品味好生誇贊了一番。肖少華給趙明軒發消息:看來你挖掘美食的天賦遺傳來自你爹。
    趙明軒朝他得意地挑了挑眉。
    他倆的小互動被李秀捕捉到了,李秀扯了扯肖少華衣袖:“跟媽說實話,你到底什麽打算?”
    “我?”肖少華回視,揶揄道,“你說我都回來辦婚宴了……什麽打算?”
    “不是這個,”李秀反手給了他一記,“我是說,他是哨兵,總要做任務到處跑,你又不能跟着……你們這聚少離多的……”
    肖少華明白她話裏的意思,眼中泛上笑意:“放心吧,不會的。”
    “什麽不會的,”一看對方顯然沒想過這個,李秀就急了,“你不知道隔壁王叔叔半年出差三次,一次一個月,幾乎就在外面安了個窩——”被肖少華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李秀忙壓低了聲音,“你別告訴毛阿姨,她老公那外面的兒子都快上初中了……要我說,哪兒有不偷腥的貓兒呢?男的,異地就容易異心……”
    肖少華無奈打斷她:“媽,我也是男的。”
    李秀又拍他一記:“你不一樣,”點了點他腦門,“你呀,滿腦子都是實驗實驗,論文論文,帶你去相個親,結果你把人小姑娘搞到放假都在趕論文……”
    肖少華不得不再次打斷她:“媽,趙明軒是哨兵。”
    李秀尚未反應過來:“哨兵怎麽了?”
    對面的趙明軒已然撤回一大段消息,重新發了一條:相親?你跟誰?什麽時候?
    肖少華回道:不記得了。應該是你回來前,哪次跟着父母朋友聚會吧?
    李秀回過神了,忙喝了口茶壓壓驚,又附到肖少華耳邊,用最弱的氣聲問:“……那咱倆這樣說話,他聽得見不?”
    肖少華瞅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李秀也給他發文字消息:你以後這日子,可怎麽過啊![憂心忡忡][憂心忡忡]這哨兵的能力太沒天理了,光他能監視你,你都沒法知道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下一秒,趙明軒的文字消息也到了:哪一次?誰?你跟對方現在是否還有聯絡?
    這殺氣洶洶的诘問,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太太來抓小三。
    肖少華不由扶額,頓時感到了一種已婚男人的痛苦:夾在了老媽和老婆之間。
    好在對面趙家一家的溫馨拉家常也結束了,趙媽于卿燕空出嘴來了,下一波菜也上來了。于卿燕一邊招呼大家吃菜,一邊道:“我查了日子,五月五這天不錯,宜嫁娶、婚宴、會賓客,是個大吉日子,秀姐你覺得怎麽樣?”
    李秀馬上接道:“卿妹真會挑日子,我也覺得好!正好可以空出幾天來排婚宴,少華和明軒也能休息幾天,不至于太趕。”
    趙明軒忍不住道:“媽,我跟少華勞動節只能放到……”
    當即被他媽打斷了:“結婚這麽大事,多放兩天怎麽了?”于卿燕毫不客氣給兒子翻了個白眼,“要不我親自給你們領導打電話請假?”
    趙明軒于是閉嘴。
    只聽兩家長輩三兩句就把日子定下了,接下來了又聊起了本地哪家影樓拍婚紗照好看,哪家酒樓辦宴闊氣,哪家司儀機靈實惠,怎麽搞請帖,用哪家的排版,婚禮是弄中式的還是西式的,整個過程四十分鐘,聊得那叫個熱火朝天,壓根沒有趙明軒和肖少華插嘴的份兒。
    不過趙明軒也沒閑着,他開始還有點忐忑地瞧肖少華,怕對方對這一出生氣,結果瞧着瞧着又想起了前面那莫名其妙的相親對象,眼神就變得跟刀子一樣犀利了。他在吃飯間隙,發消息的手指翻飛,質問一則接一則,就跟審犯人似的,逼得肖少華不得不起身,借口去洗手間,出了包廂。
    哨兵自是尾随其後。
    一拐到無人角落,肖少華立刻就被摁住了。
    也是他沒有精神力,若是有了,便能看到除了眼前這名身量高大的危險男子,還有一頭體型龐大的青龍,半身沒入牆體,半身将他囚于懷中,以睥睨的霸道姿态,一聲憤怒的長嘯宣告了絕對的所有權。
    無形的精神力餘波擴散至酒樓建築外沿,令一隊巡邏路過的哨向被推退了好幾步,掉頭就跑:
    “為什麽這裏會有黑哨?”
    “別管了!快報塔!”
    而他僅能看到眼前的趙明軒,在這極近的距離內,極具壓迫感的淩厲目光,牢牢将他釘住,嘴唇微動,吐出了冰冷的兩個字:
    “解釋。”
    肖少華迎着這道目光,不避不讓,神色俱是認真:“我只能告訴你,一直以來,我從未考慮過婚姻,除了與你。”
    一句話直接叫黑暗哨兵心花怒放,可他強行按住了上揚的嘴角,板着臉道:“繼續。”
    肖少華眉尖微挑:“而你……我好像還未曾盤問過你,與那名向導綁定的經過?”
    說到這個,趙明軒立馬心虛了起來:“不,不是……”
    他手上的力氣沒了,精神體也“嗖”地縮回了巴掌大小,躲到了肖少華的衣服裏。
    “在這大喜的日子,當着雙方父母的面,”肖少華仍未放過他,越說越冷,“你倒是能為了一個莫須有的相親對象,來對我發火……到底是誰比較過分?”
    他說着,“啪”一下揮開趙明軒的手:“讓開,別擋路。”
    哨兵因失了底氣,到底不敢用強,只得追了幾步:“少華我——”
    誰料手才觸至,就被對方轉身一把推到了牆上。肖少華拽住他的衣領,不由分說地一口咬了上來。
    一個蠻橫至極的吻。
    嘴唇傳來刺痛的下一秒,又成了極盡溫柔的輾轉。
    随着氣息交融,是熱度,抑或是交纏的唇舌化開了綿綿情意,趙明軒耳畔雜音遠去,就剩下了眼前人的心跳、呼吸,令他焦躁的心緒漸漸平息。
    一吻即畢,兩人額頭相抵。在這餘息的交換間,隔着起霧的鏡片,肖少華只靜靜看着他,雖然什麽都沒說,但仿佛什麽都說了。
    趙明軒望進那雙眼睛,心尖上猶如停了只小蝴蝶,輕輕地扇了扇翅膀,叫他控制不住地微笑起來。
    肖少華也跟着抿起了嘴角。
    這時拐角處傳來了人聲與走近的腳步聲,是這家店的服務員帶着客人來了。
    肖少華給了趙明軒一眼,那眼神的意思很明顯:走?
    趙明軒便握上對方的手,任人牽着,乖乖地回了晚餐的包廂。
    這兩人出去時去得風風火火,回來時回得悄無聲息。雙方父母還在高談闊論,趙明軒的老媽于卿燕簡直自帶熱鬧基因,找起話茬來一溜一溜的,這會兒似乎說到了趙明軒前幾年的經歷,憤憤不平地數落道:
    “秀姐你都不知道!這孩子前幾年有多不着調!給他打電話電話不接,發消息消息不回,問他回家家不回,我跟他說你爸要死了,你知道回了個什麽嗎?他回了個‘哦’!真是氣死我了!就知道天天跟向導這好那好,我說‘媽去看看你呀’,他連地址都不給我!連爸媽都不要了!我都不敢相信我懷胎十月,辛辛苦苦養大的,竟然是這麽一個,這麽一個——”
    一旁的趙明軒他爹,趙岳貼心地遞上了詞:“孽障。”
    “對對!孽障!”于卿燕接來就罵,“白眼狼呀!秀姐你說我們當父母的,也只是想知道孩子過的好不好,看一看,也不做什麽,至于跟防賊一樣嗎?”
    這是李秀和肖元忠夫婦未曾聽過的部分,聽得津津有味之餘,不時交換了個擔憂的眼神。
    “幸好還有你家少華……哎呀,說曹操曹操就到,”見肖趙兩人回來了,于卿燕的語氣為之一轉,“還是少華好,軒軒待在少華身邊的時候,就沒有讓我操心的。成績比以前好了,人比以前懂事了,知道鍛煉了,也懂得自己學習,孝順父母了,”她掰着指頭數,“連給我們打電話的次數都比以前多了!”邊數邊對着李秀笑,“光這一點,就比那些個勞什子向導強多了!”
    趙明軒在門外就聽到了,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媽你瞎唠唠什麽呢?”
    他有些緊張地觀察肖少華的神情,一直到後者示意他回座,方才不情願地松手坐了回去。
    于卿燕推他一把:“誇少華好呢!”
    趙明軒嘴裏念着:“少來!”手裏給肖少華發短消息:我媽說的那些都是假的,都是餘承他們找人扮的!
    于卿燕繼續跟李秀聊:“這幾年我可算是想明白了,男娃娃有什麽緊要的?會那什麽疏導精神力,會生孩子有什麽了不起的?這三五年也沒見孵出個蛋啊!還攪得兒子不認父母,連人都不做了……”她說着,捂着嘴嗚咽起來,“六年啊,六年了,連個視頻電話都不肯給我們打一個,面都不肯見一見的……”
    顯然趙明軒之前那借口跟向導跑路,實則前往天元門出任務的舉措,對二老傷害頗大,幾乎隔三差五就要罵一嘴。
    趙明軒沒轍,抱住他老媽安慰道:“沒事了媽,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被于卿燕甩了一巴掌到背上:“小沒良心的,也就少華能叫你想起我們來!”
    随後肖少華的短消息到了:這兩天,你多陪陪你父母。
    趙明軒與他心意相通,回複道:你也是。
    于卿燕嗚嗚完,抹了眼淚,又恢複了先前的精神頭,拍案定論道:“我現在就覺得,哪個女的,什麽向導,都不能跟我們少華比!”
    她盯着李秀,李秀不好不點頭,只好點點頭。
    “堂堂一個大科學家,那什麽獎拿了,連新聞聯播都上了!這是要記入史冊的!這才是真的光宗耀祖!”
    “就是!”“說得好!”迎來于家姨媽和趙岳的兩聲附和。
    于卿燕底氣更足了:“就算不能生孩子怎麽了?現在科技那麽發達,想生總有辦法,大不了花錢嘛!我們老趙家又不缺錢!”
    趙明軒汗顏:“媽,我跟少華沒打算生孩子。”不對,他在說什麽,“我們都是男的,生不出孩子啊!”
    “我曉得,我曉得,”于卿燕握住他的手笑道,“我能不曉得你們嗎?傻孩子,爸媽都給你準備好了。”
    看着母親慈祥的笑臉,趙明軒心中升起一種不妙的預感:“你不會要告訴我,你跟爸這幾年又生了一個吧?還是爸在外面……有了?”
    他話才落,趙岳“噗”地把酒噴了出來。這回不止是他老媽,他老爸也要抽他了:
    “臭小子你亂說什麽!”
    幸虧這會兒菜都吃得差不多了,桌上也就剩些甜湯果盤了。趙岳一把扯下腰間皮帶,撕破那張彌勒佛笑臉,搖身一變金剛怒目:“別以為你成黑哨了就能胡咧咧!小心我抽你!”
    “不是吧爸?”趙明軒起身作勢要跑,“這麽久了沒見,你怎麽還這麽暴躁!”
    “我看你是皮癢了!不抽幾頓不長記性!”
    眼見趙家這一邊正要上演一場眼熟的全武行,再看看肖家的那一邊——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
    次日,趙明軒與肖少華被叫到了趙家的書房。
    他倆原訂的酒店,因昨晚各回各家沒能住上,聽各自爹媽唠了一宿後,今早到趙家樓下才碰上面。
    肖少華看了趙明軒臉上青腫就笑:“故意的吧?”
    趙明軒得意“哼哼”兩聲:“知我者,夫君也。”他一手接過肖少華手上的禮盒,一手牽過人的手往裏走,“這是什麽?”
    肖少華由他拉着手,兩人并肩而行:“不清楚,說是給你家上回長白山老參還的禮。”又問,“你們下午幾點出發?”
    趙明軒忖道:“說是一點半,估摸得到三兩點。”
    肖少華與之相握的手碰了碰:“你爸媽……到底要跟我們談什麽?”
    趙明軒猜:“好像是送個什麽禮物。”
    肖少華奇道:“你也沒聽到?”
    趙明軒悻悻答:“他們現在防我就跟防賊一樣……你不知道,我家書房竟然連精神力波動監測儀都安上了!”
    肖少華大笑。
    ……
    兩人邊聊邊乘坐電梯到趙家一樓。進了門,客廳裏聚了若幹趙家親戚在打麻将、玩撲克,有坐着搓的,有站着圍觀的,有躺着看的,都是下午準備一同前往祭祖的,好不熱鬧。見了他倆來,不免又是一番寒暄招呼。
    這裏頭大部分人,肖少華都面生,趙明軒也好不到哪兒去。想是趙岳先前交代過,親戚們即使有看不慣的,也不會當着面說,只暗搓搓地刺幾句,什麽“這麽大人了,要懂事啦”,“你爸媽為你操了多少心”,“總算知道回來了”,“什麽時候帶媳婦祭祖啊”之類,趙明軒聽了就當沒聽到,一律用“不好意思有別的事,您繼續”敷衍過去,帶着肖少華直奔二樓書房。
    手按了按門口的門鈴,接着推門而入。沒轍,這書房不光安了精神力波動監測儀,還做了隔絕精神力的特殊玻璃、隔音牆等等一系列高科技反偵察裝置,按趙明軒他爹的說法,因為老有競争對手派哨向來溜達,竊聽公司機密……所以光敲門是聽不到的。兩人進門先問好,得了應後,趙明軒将肖少華帶來的禮盒放到了書桌上:“媽,肖伯父、伯母送你們的。”
    原本跟趙岳一齊在電腦後看着什麽的于卿燕,聞言立馬繞了出來:“哎喲,這搞什麽?”她拿起禮盒看了看,又擦了擦,收到一邊櫃子裏,“都一家人了,還這麽客氣!”又嗔怪趙明軒,“你這孩子,什麽‘伯父伯母’,以後見了面要叫‘爸媽’!”
    這話帶着強烈的意有所指,趙明軒與肖少華相視一笑,肖少華從善如流:“爸、媽。”
    僅這一字,把于卿燕喚得幾乎熱淚盈眶:“哎!”
    電腦後的趙岳也是十分激動地探頭:“好、好。”
    趙明軒湊過去:“爸,你們看什麽呢?”
    趙岳“啪”地一擡手擋住屏幕:“你急什麽!”他媽也推他去一旁沙發上坐着:“你就給我在這,啊,乖乖地等。”又拉來肖少華坐她另一側,“少華啊,讓媽好好看看你~”
    肖少華與于阿姨也算熟了,此時又多了層新關系,便沒有抗拒地任人捧着臉打量。
    在于卿燕認真端詳他的時候,肖少華也默默回視,面前女子的模樣叫他想起了多年前那位總燙着卷發、打扮時髦的美豔少婦,如今眉宇間多了疲倦,眼尾也長出了皺紋。
    于卿燕這般看了會兒,忽地笑起來:“真好!年輕時候我老羨慕秀姐了,多希望你才是我兒子,不像軒軒那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她右側的趙明軒玩笑插話:“這下你美夢成真了吧?”
    被于卿燕毫不客氣地回掐了把胳膊:“你就皮吧!我跟你爸是管不着你了,我看少華以後管不管你。”
    趙明軒邊躲邊笑,毫無黑暗哨兵的威嚴:“那你不正好可以少生點氣,重歸青春,容光煥發?”
    在這對母子拌嘴的間隙,只聽電腦旁的打印機發出“嘀嘀”聲響,開始一張接一張地往外吐紙。
    于卿燕當即振奮站起:“來了來了!”
    趙岳道:“急什麽,還好多呢。”他說着,一邊将打印好的一沓紙攏到手裏,哐哐理整齊,一邊遞給于卿燕。後者走來接過,待了兩分鐘,分成兩份,順手裝了個訂,再拿起桌上兩支簽字筆,給了趙明軒與肖少華一人一份,擺到兩人面前茶幾上,很霸氣地一拍:
    “來,把這個簽了。”
    趙肖二人對視一眼,各自拿起了一份文件。趙明軒按捺着雀躍,試探地問:“媽,這該不會就是你們要送我們的禮物吧?……是市中心的房子?”卻在翻開文件封面的下一秒,面色一變——
    只見第一頁的白紙黑字上第一行标題,三個加粗的大寫英文單詞躍入了眼簾:
    SURROGATE PARENTING AGREEMENT
    底下一行小字則是它的中文翻譯:
    代孕生子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