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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正文·完
    六月二十?四日。
    碧空如洗, 天澄地澈。下午一點半驕陽當頭,火雲如燒。
    又一年畢業季,高三學生最後一次集結寧宜附中, 參加畢業典禮和拍攝畢業照。
    禮堂內,穿着校服的人群坐得滿滿當當, 人聲嘈雜, 臉上是将要結束高中生涯的興奮、對?晚上查成績的忐忑以及即将與朋友分別的傷感。
    過?了今天,他們都将奔向自由、跑向光。
    空調才開沒多久, 潮濕的黏熱感蔓延。
    陸時宜趕到時已經座無虛席,她貓着腰在後?排找了個位置,然後?取了張紙巾,擦了擦手心的汗。
    周圍全是身着校服的朝氣蓬勃的面孔,稚嫩、青澀,從一雙雙眼睛裏, 她好像窺見了一年前她的樣子?。
    這一秒,她覺得自己有點失策, 心想, 應該穿校服過?來的。她現在這打扮, 有點惹眼。
    陸時宜一邊聽着旁邊學妹們?的聊天, 一邊拿手機發消息:[你真的不來嗎?貓貓探頭.jpg]
    周亦淮:[你求我一下,我就?來。]
    他自己不喜歡做演講就?算了,也不愛聽這些。每次禮堂召開年級大會?, 他不是在睡覺, 就?是在聊天打游戲,就?沒見到他認真過?。
    在開場時, 給予幾秒的眼神,就?是最?大的尊重了。
    “你們?說, 我待會?兒要不要去告白呀?”一學妹苦惱着問。
    她的身邊,兩?個朋友在叽叽喳喳地給她出?主意。
    “當然去啊,過?了今天,以後?可能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總要試試吧!勇敢一點,不要留下遺憾!萬一就?成了呢?”
    陸時宜聽着,嘴角揚起了一點笑容,有點能感同?身受,也有些釋然。心想,她好像很幸運。
    陸時宜:[算了。]
    陸時宜:[反正我只用講三?分鐘。]
    學妹打定主意之後?,朝邊上張望着緩解緊張情?緒,一瞥眼就?看到了格格不入的她,于是湊過?來搭話:“同?學,你怎麽不穿校服啊?”
    她尴尬:“額,因為我是上一屆的……”
    學妹驚訝,三?雙眼睛齊齊看過?來:“學姐你來圍觀?”
    這要她怎麽接?
    “學姐你是……!”有一位大概覺得她有點眼熟,稍微回憶了下就?記起來了,激動得手都捂住了小嘴。
    陸時宜回以禮貌微笑。
    學妹往四處逡巡一圈,“學長沒陪你一起嗎?”
    又是難以回應的一句話。
    她往前排眺望,負責畢業典禮的學生會?成員在安排嘉賓往前排就?坐,她只能驚訝地“咦”一聲,轉移話題說:“我好像坐錯位置了。”
    學妹:“是哦,這是我們?班的座位區呢。”
    剛低頭拾起手機,一道緊勁清越的聲音就?響起:“求我就?這麽難嗎?”
    陸時宜愣了一下。
    尚未反應過?來,就?率先看到旁邊的學妹在朝她擠眉弄眼,眼含暗示。
    她壓下心跳,默不作聲地微偏頭。
    果然,一張棱角分明的臉,此時此刻唇角輕輕一個笑。
    身後?是階梯式鋪開的座椅,是攢動的人頭,是數盞揮灑下的頂燈。
    這般場景,一如附中初見。
    陸時宜站起來,欣喜地去拉他的手,下意識晃了晃,指控道:“你不是說不來嗎?你騙我!”
    若不是尚存幾分理?智,知道這個場合人太多,且她臉皮薄不好意思?,她說不定已經撲了上去。
    習慣總是被培養出?來的。她已經适應了見面擁抱,分別擁抱,短暫分別後?見面更大的擁抱。
    但周亦淮無所顧忌,直接虛摟上她的腰,在發現她的目光裏全是他之後?,笑得更為張揚,“冤枉啊祖宗,我可沒說我不來。”
    周邊已經有不少學弟學妹側目而望,議論和笑聲更肆無忌憚了些,陸時宜咳了咳,推了推他。
    周亦淮松開她的腰,牽着她往前排走,一路受到矚目。
    陸時宜羞得無以複加,一想到待會?兒還?要上臺講話,更是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不敢對?上別人探尋的視線,只好一直盯着在她身前半步的周亦淮。
    身姿颀長挺拔,左肩背着個黑包,包上的挂件一甩一甩,看着很可愛。
    恍惚回過?神來,他已經拉着她在第一排坐下。左右都是領導、主任、老師和各路嘉賓,他們?倆夾在其中,很顯眼。
    但他社交起來很厲害,邊逗她玩兒,還?能邊和長輩們?談笑風生,她實在佩服。
    典禮很快開始。在形式上,不管是哪個學校,好像都大差不差。
    陸時宜去年沒參加附中的,但二中差不多也是這個流程,各路代表變着法兒的登臺講話。聽着聽着,她好像也穿透時間,彌補了一年前的那場錯過?。
    以至于,即将到她登臺,都還?沉浸在這份主人翁代入感之中。
    “下面有請往屆優秀畢業生代表發言。”
    心頓時一提。
    她不是那種在很多人面前能放得開的性格,進行這一場演講,要做好多準備工作。
    稿子?推翻了很多次,也試講了很多遍,可真正到了這一刻,還?是無比緊張。
    她想,她可能一輩子?都做不到像某人那樣處之泰然。不過?,好歹也算有一絲絲進步。
    周亦淮安撫性地握了握她的手,在她望過?來時,歪頭一笑。
    她瞬間有了直面千人的勇氣。
    也許是平常看熟悉的人講話看多了,乍一看到這新鮮面孔,歡呼和掌聲明顯大了很多。
    主持人還?在介紹她的“簡歷”,不知道是誰寫的串詞,她邊走上臺邊聽,頭一次發現,原來她也有這麽多可以娓娓道來的成績。
    在臺上站定,等掌聲平息。陸時宜将麥調到一個合适的高度,靜靜地掃視了一圈臺下整整齊齊的身影,開口:“大家好,我是上一屆十?九班畢業生陸時宜,現在就?讀于時和大學。”
    “很榮幸今天能站在這裏。”
    她并不平靜,一開始聲音都有點抖,在接觸到坐在第一排周亦淮的眼神之後?,她才斂了幾分顫意。
    “接到附中的邀請時,我也驚了一下。”陸時宜說,“就?是會?有那種‘怎麽會?輪到我’的想法。誠然,我并不是站在頂峰的人,不是畢業生裏最?優秀的那一個,甚至,一開始都不是附中的學生。通過?努力,高三?才拿到轉入附中的名額。”
    她很輕地笑:“在來附中不到一年的時間裏,我依然小心內斂,跟其他校園裏風雲人物比起來,簡直是平凡普通:會?為成績焦慮,會?因為沒達到自我要求難過?,甚至僅僅一個小困難就?會?将我擊垮。但我想,今天我能站到這裏,應該也是因為這份曾經的‘平平無奇’。
    分享也好,演講也罷,要想從內心深處打動別人,首要的是引起共鳴。大多數學生都是普通人,要拼盡全力才能進步一點點,要咬着牙才能不被甩下。
    面對?一直都很成功的人,他們?會?想:哇,他好厲害。
    面對?穩紮穩打一路逆行的人,他們?也許會?想:沒準我也可以。
    因為太真實了,不是虛無缥缈的空中樓閣。
    這就?是附中會?向她發出?邀請的原因。
    “我也迷茫過?、徘徊過?、自我厭棄過?,未來可能還?會?有這樣的時刻,可我不再害怕了。有人跟我說,我們?只有一生這麽長,要給世界留下點印象,人當是刀鋒,應斬荊棘。我不知道怎樣才算留有痕跡,不過?有一點毋庸置疑:善作善成,唯實惟先。”
    “今晚你們?查到高考成績,就?會?迎來人生一個重要的分叉口,也許會?像我上述陳詞那樣迷茫、徘徊、自我厭棄,可是你們?要明白,一個時間段的自己從來不是人生全部的自己。你永遠可以保持內斂,永遠可以對?自己滿意。”
    周亦淮從沒這麽認真聽過?一場講話。
    後?排的學弟從座椅中的間隙中探出?頭來,憋了很久,所以一股腦全問了:“學長,你是學姐的男朋友嗎?她說的‘有人’是你嗎?”
    周亦淮側目,笑了笑,不答反問:“你嫉妒我啊?”
    學弟:“……”就?他麽離譜。
    他将視線重新挪到陸時宜身上,聽她一字一句繼續道來。
    “那就?讓我們?把夢想銘記,不倘佯于此刻,不向世界妥協,迎風踏浪,赤心不改,一起滿懷期待,在未來盛放吧!”
    “我的講話結束了,謝謝大家。”
    雷動的掌聲經久不息。
    周亦淮坐在那裏,看着她鞠了個躬,緩緩走下臺,像是長舒了口氣,小步往他這邊走過?來。
    剛落座,她就?朝他做了個哭臉:“嗚嗚嗚,我快緊張死了,再也不要接這種活動了!”
    怎麽能這麽可愛呢。
    周亦淮沒忍住,伸手就?往她臉上掐了一下,“嗯,不接了。”
    一下結束,他又得寸進尺地再掐了兩?下:“我們?陸寶也太厲害了吧。”
    旁邊還?坐着領導和老師,他這麽旁若無人,她不好意思?。
    她揉了揉臉,心想,如果是他站在臺上,應該更厲害吧。她所說的每一句話,踏出?的每一步,好像都是朝向他。
    “還?看嗎?”陸時宜問。
    各種發言結束後?,是節目的表演,質量很高。但他們?悄悄溜走,也不是不行。
    周亦淮卻一反常态,閑散地靠回椅背上,“看啊,不看白不看。去年畢業典禮我都沒心情?好好看,這不稍微彌補一下?”
    陸時宜問:“為什麽沒心情?啊?”
    “你又不在。”
    他接得飛快,又理?所當然。
    陸時宜只覺得心裏又酸又甜,像喝了罐咕嚕咕嚕冒着泡的冰鎮橘子?汽水。
    “那好吧。”她也靠回椅背上,嘴角彎起一個笑。她也沒看過?附中畢業典禮呢,就?當彌補吧。
    表演者都是這一屆的學生,自主報名,擇優而上。陸時宜突然想到什麽,問:“去年你有節目嗎?”
    “有啊。”
    陸時宜眼睛一亮,沒幾秒又黯下去,“我沒看到。”拍的記錄裏也沒有。
    周亦淮:“那有什麽辦法?”
    陸時宜:“……”冷漠。
    陸時宜繼續問:“你表演的什麽?”
    周亦淮:“胸口碎大石。”
    陸時宜:“……?”
    周亦淮:“怎麽,你不相信?”
    陸時宜把臉轉回舞臺,不想理?這個人。
    安靜了幾分鐘,等到她再偏頭去看時,周亦淮已經睡着了。
    果然啊,明明不感興趣,留下來,還?是因為覺得她想看吧。
    節目一個接着一個,很快就?意猶未盡地完了,臺上的紅絲絨幕布重新拉上,學生們?都被叫到外面的行方廣場拍攝畢業照。
    人群混亂地往外擠,也有遲遲不走的,圍在了陸時宜身邊,一口一個“學姐”的叫,有男有女。
    “學姐學姐,你剛提到的‘添翼計劃’我也報名了,可以向你問一些情?況和經驗嗎?”
    “學姐學姐,我能跟你單獨合張影嗎?”
    周亦淮還?沒醒,她也就?留下耐心地回答他們?的問題,剛微笑着和一個學弟合完影,手指就?被勾了勾。
    扭頭一看,周亦淮黑眸眯了下,看着好像不太爽。
    他這樣子?,不會?是吃醋吧?
    陸時宜主動反過?來攥了攥他的指尖,眼神無辜。
    周亦淮好脾氣地拎包起身,略一仰頭,掃了一圈還?站在她周邊的人,“我去外面等你。”
    陸時宜又答了幾個學弟學妹的疑,送走最?後?一個時,禮堂已經寂靜而悄然了。
    她剛要出?去,突然,廳裏的頂燈全部熄滅,雖是白天不至于黑暗,但一瞬之間,她還?是産生了點兒慌亂。
    下意識扶住了椅背,有點不明所以。
    就?在這時,舞臺上的幕布自動緩慢地拉開,頂上的射燈直直地打在臺中央。
    響動聲将陸時宜吓了一大跳,她斂了斂目光,回頭朝舞臺望去。
    紅色幕布裏若隐若現,音響裏傳來伴奏,在空曠的禮堂裏久久回蕩。
    還?未見到全貌,臺上已經有了聲音——
    “這一路上走走停停,順着少年漂流的痕跡,邁出?車站的前一刻竟有些猶豫。”
    是合唱,好多好多人的聲音。
    舞臺上不知何?時設置了階梯,穿着附中藍白校服的人整整齊齊、高矮分明地站了四排,此時此刻,都面朝着她,随着音樂在唱。
    一張張面孔,所有都很熟悉。
    十?九班的同?學們?。
    “不禁笑這近鄉情?怯,仍無可避免。而‘附中’的天,依舊那麽暖,風吹起了從前。”
    與此同?時,舞臺兩?側的大屏同?時亮起,一張張照片翻閱式地浮現。
    教室、運動場、食堂……
    學習、做游戲、包餃子?活動……
    “我曾難自拔于世界之大,也沉溺于其中夢話。”
    臺上的同?學神情?各異,有微笑的,有悄悄抹淚的,有笑中帶淚的,有随着旋律左右晃動身體的,有将手心置于心口的,也有舉起手臂拿袖子?擦眼睛的。
    頭頂暖黃色的聚光燈直直地打下,将每個人都勾勒得耀眼。
    陸時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可置信。
    臺上,吳媛媛站在第一排,眉眼恬靜帶笑,眼角卻有淚,她邊晃着腦袋,邊伸出?手臂朝前很大幅度地搖了搖,在和她打招呼。
    陸時宜僵在原地,耳朵聽着,眼睛看着,卻做不出?任何?動作。
    好像,有什麽濕潤的液體順着面頰留下來了。
    “我曾将青春翻湧成她,也曾指尖彈出?盛夏,心之所動,且就?随緣去吧——”
    這段結束後?,是一段漸進式的長間奏。
    臺上的站位不再固定,他們?随意走動着,有互相擁抱的,有四目相對?相視而笑的,也有直接坐下來的。
    從後?臺,走出?了更多的人。路揚、何?徐行、謝一程……她所有的好朋友都在這裏了。
    陸時宜緩緩笑了出?來。
    身後?響起腳步聲,一層一層邁下階梯。
    她好像感知到是誰,緩慢地轉身,擡起眼眸看向他。
    周亦淮不知何?時也換上了附中的校服,此刻揚着眉,意氣風發地勾着嘴角。肩線寬闊,polo衫的扣子?散了一顆,露出?修長的脖頸,劉海稍微遮了點眉。
    那股少年氣,順着夏天的風撲面而來。
    好像不管看多少次,都如出?一轍地叫人心動。
    陸時宜眨了眨眼睛,還?沒說出?什麽話來,周亦淮就?先一步伸出?手,将麥克風遞到了她的手裏,朝她點頭示意。
    間奏已經結束,最?後?一段音樂應勢而起,這時候沒有人在意進沒進對?拍、在不在調上、破沒破音。
    她怔怔地看着周亦淮,努力壓了壓鼻尖的酸意,企圖讓聲音聽起來清晰。她擡起話筒,幾乎語不成調。
    “晚風吹起你鬓間的白發,撫平回憶留下的疤,你的眼中明暗交雜,一笑生花。”
    這句結束,她再也忍不住,埋進周亦淮的懷裏,臺上仍是嘈雜一片,笑着,哭着,鬧着。
    直至最?後?一句,“以愛之名,你還?願意嗎?”
    陸時宜吸了吸鼻子?,退出?來,在朦胧的視線中望向所有人。
    那一刻,她不覺得他們?是大學生回校聚會?,而是真真切切的,他們?就?是高三?畢業生,此時他們?正在經歷畢業典禮的最?後?一個節目。
    她,始終都沒離開附中,而是和他們?在一起,一同?走到了青春的尾巴。
    尾奏漫長而盛大,不斷地在禮堂內回響。
    吳媛媛擡起兩?只手,靠在嘴巴邊上作喇叭狀,大喊道:“陸時宜——”
    後?面一個字比一個字喊得高:“你願意做我一輩子?的朋友嗎?”
    擲地有聲,語氣堅定。
    舞美的光影在陸時宜臉上不斷切割變化,瞳孔将少年人所有的真誠都盡收眼底,心髒飽脹而緊實。
    周亦淮擡手幫她擦掉了眼淚,動作輕柔,神情?專注。
    她點點頭,哽咽着說:“願意。”
    雖然聽不見聲,但她點頭的幅度吳媛媛看到了,于是大大地咧開一個笑。
    這首歌結束,所有人都回到後?臺,從門後?面出?去。
    陸時宜着急:“我還?沒和他們?說話呢,怎麽走了?”
    “笨蛋。”周亦淮把人拉了回來,好笑,“他們?是有眼力見兒,給我們?留出?空間,懂不懂啊?”
    她還?抽泣着,像是不太相信的樣子?:“那他們?在外面嗎?”
    “嗯。”周亦淮親親她的眼角,把水啄幹淨,“別哭了,待會?兒拍照不好看。”
    陸時宜先“哦”了聲,随即反應過?來不對?勁,“拍照?拍什麽照?”
    “畢業照。”
    她怔怔地擡起頭來,撞進了一雙興致盎然的眼睛。
    周亦淮也沒給她機會?問出?疑惑,他卸下黑色背包,從裏面拿出?了附中校服,手一擡,眉梢揚得可高,“遲了一年,不想拍了啊?那我不給你了。”
    她努力憋住,啞着聲回:“想拍的。”
    她怎麽可能不想拍。就?是,腦海有怎麽也說不出?恍惚。她還?沒緩過?神來。
    “好了,不逗你了,去換吧。”
    禮堂裏沒有洗手間,她穿過?連廊到藝術樓,倏然想起,那年教師節晚會?,她就?是在這個地方聽到他拒絕別人,那時候覺得自己也不敢再有奢望。
    可是,一年後?的今天。
    還?是附中禮堂,還?是這身校服,周亦淮在這裏為她彌補了所有。
    尋舟渡海,開路過?山,所愛之人就?在眼前,她不再有遺憾了。
    陸時宜換好校服出?來,看到男生靠在洗手池旁的牆邊在等她。
    她主動去牽他的手,準備去到行方廣場上。
    哪知道這人借着力道就?将她往身前一帶,炙熱的唇瓣就?追了上來。
    知道待會?兒還?有正事要幹,他親得并不激烈,很慢但很深入,莫名讓人有點腿軟。
    在喘息的空隙,陸時宜紅着臉小聲提醒:“我同?學還?在等我。”
    “這屆高三?的拍攝都還?沒結束呢。”周亦淮又吻了會?兒,“還?沒輪到,不着急。”
    過?了很久,他才稍稍退開,鼻尖相抵,道:“我算明白了,你喜歡我穿校服時的樣子?,我也不遑多讓。”
    陸時宜:“……?”
    他的呼吸全噴灑在她的臉頰上,這個地方沒有空調,暑氣一層一層上湧,熱得人喘不過?氣來,“我也喜歡死了。”
    唔,救命!
    好不容易結束了,他又拉住了她,在她疑惑的眼神注視下,周亦淮咳了一聲,指腹摩着她的唇角提醒道:
    “口紅花了。”
    陸時宜:“……”
    他們?走到行方廣場時,這屆高三?畢業生已經拍到最?後?一個班級了。
    十?九班的同?學們?站在巨大的綠樹下乘涼,手持小電扇呼呼吹着風,蟬鳴聲陣陣,他們?三?三?兩?兩?地在聊天。
    江老師搬了塑料凳坐着,和幾個附中領導及老師交談。
    都是去年教他們?班的任課老師,有的現在在帶高一,有的在帶高二,能把他們?都湊齊請過?來,也很不容易。
    更何?況,還?有這麽多去往天南海北的同?學。
    周亦淮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啊?
    見她過?來了,江老師站起身來,招呼道:“小陸,來得正好!馬上就?到我們?了!”
    引導員将十?九班的所有人都安排到階梯臺上。陸時宜被安插到了第三?排靠中間,吳媛媛說什麽都一定要站在她的旁邊。
    右邊是王依蕾,在調位置的時候,她悄悄和陸時宜說話:“我昨天才度過?期末周,今天差點沒趕上!好險!”
    陸時宜偏過?頭,輕聲問:“你們?怎麽會?想到這樣啊……”
    王依蕾用手擋住嘴,小聲告密:“你男朋友,從三?月就?開始陸陸續續聯系我們?,當時大家時間都不确定嘛,他中間也做了不少調節工作,就?比如我,是被他包機票送回來的。”
    陸時宜抿了下唇,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能道謝。
    “謝什麽啊,大家都是朋友。”王依蕾幫她整理?了下頭發,“而且我們?都很愛附中,也愛這個班級,所以才願意回來。去年那張畢業照确實拍得不好看,尤其是我,眼睛閉起來就?算了,表情?還?猙獰,還?好現在化妝技術進步了,重新拍大家都沒有遺憾啦。”
    她頓了頓,接着道:“相比之下,還?是周亦淮更辛苦點吧,反正不知道他是怎麽說服校領導的。唉,一時之間,我都不知道該羨慕你們?倆中的誰。”
    陸時宜不自覺笑了下,擡眸望向站在攝影師旁邊的周亦淮。
    男生有一下沒一下轉着手機,大爺似的坐在江老師原先坐的塑料凳上,挑着眉望她。
    她忽然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可能就?是覺得,早知道剛才讓他多親會?兒了。
    前後?排都有同?學喊她用手機拍照留念,她也沒能往那邊看多久。
    終于固定好位置,攝影師:“大家都看鏡頭啊!來,三?,二,一!”
    咔嚓。
    “再來一次。三?,二,一!”
    結束了,剛要散場,坐在第一排的江老師向周亦淮和何?徐行招招手:“喂,那邊兩?位編外男同?學,你要不要也加入進來?”
    所有人都在笑,學生是,老師是,領導也是。
    江老師又回頭,笑得溫柔又漂亮:“我們?班也成了幾對?情?侶是吧?給你們?機會?呢,嚴肅點。”
    于是大笑變成了憋笑。
    周亦淮也沒客氣,理?直氣壯地站她旁邊,手臂搭在她肩上,指節微屈,輕輕地把人往身側帶了帶。
    懶懶散散,又漫不經心。但這般親密的姿态,明顯人一看就?知道是戀人。
    夏日的下午五點左右,天氣又悶又濕熱,陽光還?很熾烈。風一吹,連心跳都加快了些許。
    “六十?一。”正出?着神,聽見旁邊人叫。
    陸時宜下意識偏頭,撞入他的眼睛,“嗯”了一聲。
    “你之前寫,希望我們?還?能擁有一個夏天。”他垂眸看向她,低聲說,“這是我欠你的夏天。”
    “以後?還?有第二個、第三?個……無數個夏天。”
    “高三?十?九班的陸時宜同?學。”
    在攝影師的喊聲中,他低頭在她頰側輕輕落下一個吻,“高三?二十?班的周亦淮喜歡你。”
    畢業照拍完之後?,大家四散分開,有的去操場上散步,有的去小賣部買水,也有跟着老師後?面去辦公室聊天。
    周亦淮和一群男生去小賣部,吳媛媛拉着她往江老師辦公室走。
    “我們?之前都沒有畢業旅行,周亦淮說今年補上。”吳媛媛攥住她的手臂,“所以我們?去哪兒呢?”
    “不知道呀。”
    “海邊怎麽樣?”
    “可以!”
    路過?高三?樓那邊的年級大榜,陸時宜發現居然除了學弟學妹們?的三?模排名,還?多了一樣東西。
    上一屆,也就?是他們?那屆的錄取情?況,竟然也被做出?來展示。
    周亦淮,時和大學。
    陸時宜,時和大學。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們?倆的名字被放到了一起,左右相鄰緊挨着。甚至還?配上了照片。
    是高考前拍的藍底校服照。
    陸時宜第一次看到他的樣子?。
    周亦淮目視鏡頭,polo衫的領口紐扣扣到了最?上面一顆。
    那天陽光應該很好,他柔軟的黑發還?反射着光澤。
    碎發搭在額上,嘴角若有若無一個笑容,少年氣都要從照片裏滿溢出?來了。
    吳媛媛停下來看,感嘆:“你們?倆好配啊!以前無論是誰,和周亦淮同?框即出?糗,害得大家都不願意在他旁邊。現在好啦,他有專屬‘同?桌’了。”
    陸時宜臉熱了一下,拖着她趕緊上樓。
    教學樓裏沸反盈天,走廊穿梭着來來往往的人群,不同?樓層、不同?班級之間互相亂竄,校園小報的記者在随機抓畢業生采訪。
    陸時宜趴在連廊欄杆上,打開相機,漫無目的地換着角度拍攝校園裏的一切。
    從粉中帶紫的晚霞,到葳蕤搖曳的樹木,再到熙攘吵鬧的人群。
    烈日餘晖透過?蒼翠的樹葉空隙,斑駁地投射到教學樓的牆體上,留下細碎的光點。
    廣播正放着歌,蟬鳴夾雜其中,彷佛是少年的落幕曲。
    相機往下落,來到荷花映日的未名灣。陸時宜調整參數,放大畫面。
    就?是在那一瞬間,拐角處倏然出?現了動态的藍白校服衣角。
    少年毫無預兆地跑着闖入鏡頭,他單肩挎着包,蓬松頭發下眉眼看不太清,嘴角卻挂着弧度。
    身後?,幾個男生迎着風幾個跨步追上了他,一把摟上了他的脖頸,将他往下按着沉了沉。
    陸時宜視線追随着畫面裏那抹挺拔起來的身影,看他回頭對?男生們?講了兩?句話,自己也忍不住勾起唇角弧度。
    少頃,周亦淮擡起眼眸,目光穿過?樓棟和相機鏡頭,直直與站在四層的她遙遙對?視上,熱烈專注,不容忽視。
    頭向肩頸稍微歪了個弧度,輕輕笑了一下。
    天空打翻了調色盤,帶着熱氣的晚風拂面而來,粉紫色的晚霞揮灑在他的面部。
    嘴巴開合間,周亦淮同?步做出?手勢動作。陸時宜辨出?他的唇語:
    我,喜歡你。
    好像時光并沒有改變什麽,少年仍舊是那個少年。
    永遠強大豐盈,永遠熾烈真誠,永遠對?世界坦蕩。
    他歪頭一笑的那瞬,胸腔中的心跳一聲快過?一聲。
    也恰恰是這一刻——
    人聲鼎沸止,
    暗戀聯絡時。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