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磕磕绊绊的,柳湘莲终于说完了一整句话。这话说完,他便直接垂头也不管,最后的答案与自己是否有利。
    迎春略有些迟疑,看着放在桌上的盒子,她想了半天还是将盒子打开,露出里边的东西。
    那是一只很素雅的玉笄,通体并不算大,头部是数枝迎春花绽放热烈。
    “这是……素馨花?”迎春盯着上面绽放热烈的花枝,语调有些颤抖。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见迎春一眼便认出,柳湘莲脸上一红,他点头轻声地说道:“这素馨花,在这一边还有一个名字就叫迎春。”
    这话说完,迎春的脸恍惚被一团火点燃,耳角腮边却是通红,若是仔细一看,竟是连脖颈深处都染上一丝绯色。
    迎春的手指都在颤抖,她想要将这玉笄还回去,可偏偏又仿佛是长在了手中。
    “你……”迎春双唇颤抖,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却被突然危机感爆棚的柳湘莲打断:
    “你先听我说!我知道,我的条件并不好,我不过是没落勋贵之家,可你正是蒸蒸日上。”柳湘莲说到这儿,脸上露出一份苦笑,他看迎春要张嘴说话,连忙摆手制止对方。
    “我知道你想说的,如今再说这个的确是没用,这是我自己的念想。
    不怕姑娘笑话我以前就是个浪荡子。你好说,唱谁的戏好,我能给你说个123,你若说那家风光霁月,我自然能说出456。
    可是若是真的事到临头,让我迈到姑娘的门前,我却是成了活生生的哑巴。”
    听到这一句话,迎春双眸颤抖,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怎样的滋味。
    她本想拒绝,毕竟如今这副样子,和私定终身又有什么区别?她是世家贵女,私定终身,一旦传言出去,她是会被整个家族耻笑的。
    可是刚刚她看着对方送来的礼物,便没有办法再说出那两个字,在听了这一番话后,她更是完完全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所看的那些棋谱之上,从来没有教过她若是被人心悦,究竟该如何。
    “你……”迎春双唇开合,不知为何,这话一个字儿也吐不出去。
    她低着头,几乎把手上的帕子拧成了麻花。到最后她的脸上越来越红,越来越红,仿佛是涂了最浓的胭脂。
    不知不觉,迎春的脑海之中,忽然闪过黛玉的身影。
    女儿家要自强。
    可以不须要放弃女儿家这个身份,我们值得最好的,不该因是女儿而自暴自弃。
    在一瞬间,迎春的身上仿佛多了一种勇气,她将那柄玉笄握在手中递给柳湘莲。
    “迎春?”
    柳湘莲刚刚还有些愣着,这会儿立刻反应了过来,他的眼中射出惊喜,赶忙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
    刚刚他因为太过紧张,不但鼻尖冒汗,掌心更是一片潮湿,这会儿却没有自信,能够在不滑的情况下将笄子握在手中。
    几乎是颤抖着的,柳湘莲小心翼翼地将玉笄接过来,他用力地深呼吸,不停地给自己打气。
    看到这样子的柳湘莲,迎春突然就觉得不紧张了。
    她的腮边露出一只与黛玉有些相似的梨涡,轻轻地低垂头颅,好让对方能够轻易地触及发丝 。
    柳湘莲小心翼翼地,将迎春花插入迎春的发髻之间,当终于戴好之后,柳湘莲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额角早已经都是汗水。
    “柳湘莲多谢姑娘垂怜,今日之后必将为姑娘夺得一席之地。”柳湘莲看着迎春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人虽放浪不羁,却是千金一诺。
    今日许下诺言便不会再更改。
    迎春脸上一红,她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玉笄,随即若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却正是:暖日晴云知次第,东风不用更相催。①
    也正是这一夜,黛玉忽然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她飘飘荡荡,直奔九重天外。待到回神,已落入一处仙境。
    只是此处却是空荡荡,缈无仙踪,黛玉推开殿门而入,无意中发现,一间空荡荡的屋中散落着些许画册。
    她低头正发现脚边,一本花册被展开丢弃在地上,其上正绘着一名女子被恶狼吞食。上面更是书写了一行小字:可怜金柳质,一载赴黄粱。②
    不知为何,黛玉见此心中激荡,她俯下身,拾起画册。却不曾想那原本的恶狼扑食之图,在她将画册捧起的刹那,闪过一阵金光。
    那原本的饿狼扑食之图,已经消失不见,反而变成了另外一幅。
    画上却是一名俊秀的男子,怀中捧着一束迎春花。旁边更有诗题:高楼晓见一花开,便觉春光四面来。暖日晴云知次第,东风不用更相催。③
    黛玉看着这种景象心头诧异,可是在她看到画上之时,却不自觉地露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