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有伤,右手还拎了许多东西,当然不能保证安然无恙地度过那段绳梯。
    一弦星也在刚刚那阵喧哗吵闹中忽然联想到这一切。
    然而她想得再清楚并没有用,那男老师听她说完后盯着她发了下呆,像是完全没听懂她刚刚说了什么。
    她长出一口气,“老师,没时间了,这山我爬过很多次,路线记得绝对没错,请您相信我。”
    男老师这才回神,可又快速低下头去看地图,手指着她,“那个你你你,快给我再复述一遍怎么走?西行多少多少米……”
    一弦星也再次叹气。
    说实话,她有点急,就是因为这山她爬过多次,曾经遇到过山雨,所以知道,山雨下大之后根本没办法找人,要找,只能趁现在。
    这男老师端着地图还在研究,虽然是大男人,体型却中年发福,一看就是办公室坐久了,别说大秋山没来过,恐怕山都没爬过几座。
    这种人护送着小朋友一路溜达到山顶或许可以,但真要让他短时间内在山中跑来跑去找到人,完成任务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可眼前,学生们惶惶自顾,女老师忙着安顿局面,生怕再出意外,绝对不会同意她一起跟去。
    这个男人是找回手冢的唯一希望。
    一弦星也看着这个唯一的希望,脑子里千回百转,犹豫与果决间,她咬了下牙。
    她冲进人群小声问,“谁带了大一点的塑料防水布?借用一下,快!”
    以为是老师想到了办法,学生中当即有人回应,七手八脚将一块大号透明的塑料防水布递了过来。
    一弦星也拿了东西,转身就朝神社外浓云密布的天际疯跑而去,徒留身后一群根本来不及拦住她的老师和同学。
    风在耳边急急呼啸而过,她边跑边拨出早田香织的手机号码。
    一接通,她就说,“先别骂,听着,一会儿如果是雷雨,我不能再用手机跟你们联系,你告诉老师,等雨停下来,请他务必第一时间到山顶上来,如果20分钟内没看到我们上去,立刻报警。”
    虽然知道这么做很出格,回去免不了被一顿教育,说不定最后剩下的那20个学分也就此和她撒由那拉,但在场的人里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座山,既然有可能找到手冢,她没办法说服自己不来试一试。
    放下手机,蒙蒙细雨已经开始下落,奔跑中,心脏在胸腔中狂跳。
    西行大约150。
    绕过参天白桦右转。
    直行坡道下行500,左转。
    过栈道云梯,是尽头处的绳梯!
    她站定,平复呼吸,环视四周。
    没人。
    心脏微沉。
    是她猜错了?
    不对。
    是她竟然忘了,马上要下雨了,手冢又不是个傻的,怎么会在原地乖乖等着被雨淋?
    一弦星也用力拍了下自己额头,懊恼道:她才那是个傻的!
    正要叹气,忽然,一声清脆的——“八嘎”从细小处传来。
    她停住动作。
    “八嘎”,又是一声。
    记忆在瞬间捕捉到早田香织水壶上的那个小猫挂件,而那个水壶如果不出意外,此刻应该就在手冢手中!
    “八嘎”——“八嘎”——“八嘎”
    一弦星也寻着越来越清晰的声音,手脚利索地拨开杂草密丛,视线豁然开朗处,熟悉的人影映在眼前。
    想必是刚才从绳梯上跌落下来,手冢的左臂被树枝划伤了几道,脸上和白T恤上都沾着狼狈的灰尘泥渍,最严重的右脚踝处受了扭伤,没能跟上匆忙前行的队伍,手机也出了故障,手下便一直在捏那只能发出震天“八嘎”的小猫,在节省体力的情况下不停对过路人发出求救信号。
    此刻,他正单膝跪地蹲在一个避开灌木、免遭雷击的高台处,头上顶着一弦星也留在行李中的鹅黄色小雨衣,雨衣下摆四散,遮住其他行李。但那雨衣毕竟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小女生贴身穿的,一旦雨势转大,作用根本微乎其微。
    一弦星也在细雨中飞奔过去。
    站定的一刻,她将借来的大号防水布双手一展,蹲下,两人的身影一同被蒙了进去。
    几乎是在同时,细小雨丝陡然转大,茫茫雨幕倏然而至,拍打在山林间。
    被暴雨覆盖的防水布下空间狭小,一弦星也甚至能感受到男生近在眼前的体温。
    “你怎么样?”她问。
    光线昏暗中,男孩的声音依旧还算镇定,但他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你一个人?老师呢?”
    “太笨了,还慢。”一弦星也能想象到这样回答,惹来的绝对会是手冢这种万事听指挥的好学生的冷眼相对。
    但这个回答过后,二人却意外默契,她没再追问他的伤,他也没理会她的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