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屋内的争吵也戛然而止。
    像是围观了一场不切实际的梦,一弦星也摇摇头,丢掉自己那点莫名多余的操心情绪,带着一身微凉的寒意,调转了方向。
    他们一行人的房间各自之间相隔并不遥远,兴许也是听到刚刚的争吵,春生也打开房门,刚巧迎上廊前的一弦星也,看她穿的单薄,便将她拉进屋来讲话。
    进来时,指针指向11点的位置,幸子已经在自己的小床上早早睡着,屋里只开着洗漱间幽白的小灯。
    见她一个人大晚上自己在长廊里散步,问清缘由,春生自然很惊讶,“一弦先生这么早就睡下了吗?我还以为你们……”
    有这种机会无论如何都要不舍昼夜一次的。
    春生把后半句忍住,转而说,“你们或许需要些工具,助一助?”
    “……”
    一弦星也一阵气短,“不、不必了。”
    但她转念想到刚刚手冢面对她依旧神色自若的入睡行为,又或许……真的需要?
    “……”停,停。
    “不是他的问题,是我自己睡不着。”她解释道。
    春生问,“是有什么心事吗?”
    自从那夜春生向她坦白了自己的故事后,在这场本该由陌生人汇聚起来的旅程中,二人之间难得对彼此都能产生莫大的好感与信任。
    又或许也因春生在这方面是过来人,一弦星也总觉得向她坦诚自己的心事倒也无妨,但出于某种害羞心理和必须要掩盖的身份,她开口道,“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
    春生会意笑笑,“你的朋友可有什么烦恼?”
    一弦星也其实有点不知从何说起,刚刚神思发散的过程中,她有继续冷静地想了想。
    与其纠结在手冢是否对她有意和他曾经喜欢的人身上,她倒不如思虑清楚自己对手冢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如果她当真也是真心喜欢他的,就算不清楚手冢的心意,换她来主动,追一追他又有什么难的?
    只是,“我有一个朋友,她刚刚才经历分手,但后来很快,她又察觉到自己可能喜欢上了另一个人,这……会不会不太正常?”
    一弦星也抚额,她真的觉得这样可能不太好,但她又真的无法否认此刻的自己在面对手冢时会心跳加速的事实。
    听完,春生也疑惑地歪了歪头,“你的朋友和后来遇见的那个人是刚刚相识?”
    她摇头,“相识多年,但中途也分别了多年。”
    “这么说,是久别重逢后的怦然心动?”
    一弦星也的脸微红了红,这样的微小情绪在幽暗的小房间中看起来极度温柔,她小声说,“嗯,是这样。”
    春生好像明白了什么,她了然笑起来,“那么,这个问题可能就需要你的朋友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什么答案?”
    春生说,“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或许的确需要经历与时间,正因如此,喜欢这种心情才足够绵长并难以令人忘怀。”
    “这种心情会随着那个人的出现而跃然心间,同样,也会随着那个人的远去而被埋藏在心底的角落,直到那个人再度出现。”
    春生有点调皮地对她挑了挑眉,“所以,或许你朋友的心意只是现在才被发现也说不定。”
    *
    打开房门回来的瞬间,只穿了薄薄单衣出门的一弦星也有被扑面而来的气息暖到,一种莫名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手冢还在沉沉睡着,远远看去,伴着规律的温热吐息与胸膛起伏,整个人好像是小房间里的温度来源一般,让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一弦星也总觉得他好像真的比她离开前要往中间靠了一点点?
    关上门,世界骤然再次陷落于温暖的暗色中,小窗外的白雪已停,月光洒落在海面。
    她轻手轻脚爬上床,无知无觉绕过他,再拉过他身上的被子一起躺了进去。
    两个人的距离被拉近许多,身体也一点点从微凉浸染上他的温度。
    月光中,她注视着他的睡颜,思绪逐渐在身边人令人安心的气息中被疲惫抽离,可心中却有声音在始终回响。
    所以,她真的是一直喜欢着他的吗?
    无论是已然明确的现在,还是漫长岁月模糊不清的从前。
    细白的五指就这样在将睡未睡的意识模糊中探上来。
    她触碰他紧闭的眉眼,白皙的肌肤,搭在睫毛尖部的发丝,以及轻抿柔软的双唇。
    大概是真的撑不住了。
    男人的声音终于在此刻十分清明地响起,“别动了。”
    然后他睁开眼,目光中的灼热与隐忍倒映进她的双眸。
    那样的情绪,在很久的从前,她果然见过。
    现实与回忆交错中,她听到他问,“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