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结束之后,就去看海吧。不是围绕着阿兹卡班的冰冷死水,而是春日暖阳下波光粼粼的浪潮。
    他终于在一片白色之中看到了飞扬的巫师袍。
    安菲特里忒身旁是奄奄一息的巨龙。她缓慢地侧身,与他对视。
    她笑着,袍子有些破烂不堪,应当是和龙搏斗留下的痕迹。她张开双臂,向他走去。
    结束了。
    小克劳奇露出释然的笑容。
    走吧,走吧。一起离开这里。摄魂怪。魔法部。满是伤痕的老树。霍格沃兹的长廊。牢狱里长满青苔的石壁。
    这一切都不会再出现了。
    走吧。
    从此不再有雨天、黑夜和山间。
    你不用再想念太阳、黎明与海洋
    你不用再想念我,因为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FOREVER AND EVER.
    而在安菲特里忒离他只有几步远时。她停住了。
    她捂着嘴咳嗽了两声,然后像断线的木偶一样,倒在了雪地里。
    克劳奇的笑容凝固了。
    血源源不断地从她背后的伤口流淌出来,蔓延到他脚下。
    啊,是致命伤。
    12.
    他望着前方。映入眼帘的是在雪地里散开的棕发。
    他的指尖曾缠绕着那些发丝,他曾无数次怀着不为人知的心情俯身亲吻它们,那些柔软的棕色,它们令他想到远方的阳光,令他耳畔响起潮涨潮落。
    现在它们散落在雪地里,被血凝成块,像死去的蓬草。
    他眼球酸涩,视线开始模糊。他看到几步远的女孩嘴唇一张一合,在说些什么。
    嗓子已经被魔力毁坏了,安菲特里忒无法发声。
    ‘学长...我........’
    你要说什么?
    他对这一切感到茫然且无力。
    你害怕吗?你后悔了吗?你很痛吗?你很难过吗?
    你想对我说什么?
    但是安菲特里忒没有再说下去。在最后的最后,她看着巴蒂,选择勾起嘴角,留给他一个微笑。
    就像往日里偷亲学长后露出的狡黠调皮的笑容。
    然后,沙色的眼睛失去了光芒。
    不。
    不不不———!!!
    他踉跄往前走了几步,却最终跪在了雪地里。
    他看到安菲特里忒的脚尖开始消失。
    「海洋的孩子,最终会回归俄刻阿诺斯」
    讽刺又可悲。
    好吧。安菲特里忒真的是海神的血脉。
    但她能做什么呢?她连游泳都会抽筋,她讨厌水,连洗手都要哄着,预知灾厄?更是无稽之谈。
    她他妈的要是能预知灾厄就好了。传说里的祝福她样样没有,诅咒倒是一个不落。
    她连尸首都不会留下。
    摄魂怪逐渐聚集起来。但他只是看着她,不打算采取任何举动。
    魔杖就在他身边,他也掌握了守护神咒。可就在他张开嘴的刹那——
    ‘学长!’
    他猝然抬头,而茫茫雪原中还是只有他和面前的尸体。
    他的视野忽然成了不断跳动的无序胶片。
    穿着校服的一年级生蜷缩在他身侧打盹。在天空游弋的银色巨鲸。禁林里念出的恶咒。“我会想念你,你不在时我会一直想念你”。法庭上视线相错。透过层层叶片闪烁的眼睛。充斥着血腥味的吻。
    '学长,你知道我使用守护神咒时想的是什么吗?'
    使不出守护神咒的人变成了他。
    他的灵魂抽离着,目光却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那些倒叙闪回停止了,他的一切又系在了倒在地上人身上。
    他在恍然间看到女孩子抱着一捧书蹦蹦跳跳跑到自己面前站定,笑盈盈地叫他学长。
    “安菲特里忒.....伊里斯......?”
    但他的兔子已经死去了,死在寒冬,死在春天来临前。
    没人会回应他。
    幻象消散。他失真,被拖回现实。
    倒在地上的人嘴角慢慢溢出血,他似乎又回到了某个正午,某个确切到毫秒的时刻。
    有人被阳光模糊了面容,吵吵闹闹地跑到他面前,嘴里叼着一朵红色的曼德雷花,冲他不伦不类地敬礼。
    哦,是的,她嘴边的红色一定是朵不知名的荆棘科花,不然为什么它会那样尖锐鲜明,甚至要将他的心脏硬生生捅穿?
    他听到树叶沙沙作响,听到海浪拍打沙滩,听到飞鸟鸣叫,听到群星唱着悲歌眨眼。
    他听到世间的一切离他远去了。
    死去的兔子连尸体都不会留下,她被无边汪洋蚕食殆尽。只有浪间转瞬即逝的白沫是她存在过的证据。
    巴蒂姆斯·克劳奇二世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到自己正在死去。摄魂怪放开了他,他就着这股横冲直撞的死亡向前爬了几步,也彻底倒在了雪地里。
    他向他的小兔子伸出手,他们指尖相撞。
    消退的体温,逐渐硬冷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