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雪是那些被杀死的“人”心底怨恨和恶意的具象化,”他说起这个,像是想起被红雪覆盖的那种黏糊感觉,眉头皱起,眼里是厌倦。
    “它们从天而降,随着他们心里的怨怒加重,雪一点点变红,最后化作红水粘在你身上,怎么也擦不尽。”
    项昆无意识地伸手搓着手指,大拇指大力地搓在虎口处,将那都搓得发红,像是想抹去那些黏糊的痕迹,“那些东西,弄得你浑身都是,像是血迹,像是你犯下的不可抹去的罪孽一样。”
    “而我……必须要忏悔悔恨,才会减轻被雪覆盖造成的呼吸困难和痛楚。”
    项昆这句话语速快,但咬着牙说,语气里带着隐隐的愤怒,“可我为什么要忏悔,我有做错什么!这是他们结下的果,因果循环而已!”
    他胸膛气得起起伏伏,最后的话如同低沉的悲鸣。
    深吸了一口气,他极快说了一句,“我是不会忏悔的。”
    像是怕深陷情绪无法自拔,他飞快总结后,又说起其他。
    “你们去了忏悔之地的林子,那里面也是乌鹿坡的人所化恶鬼。只是当年事发的晚上,他们早从婚宴上散了席,没有被波及。”
    “只可惜,布置这个封印的人嫌弃人太少了,达不到他心理预期,加之有人怂恿。在深夜里他使计将剩余几十人都绑了,一把火都烧了。”
    项昆说着这样荒谬的话,面上却面无表情,“那些……嗯,也不算无辜的人,本就不算什么好脾气的人,死后化作恶鬼想杀死那个人。”
    “一贯欺软怕硬的他们误以为那个人是个软柿子,但却吃了亏反而被惩罚了。所以他们被困在那个林子里,忍受火烧的痛苦,还有烈火灼胃的饥饿感,不成人形,不见天光,不能离开那个黑暗的地方。”
    “所以我不让你们去那,那是个腌臜地,你去那,身上的精气只会流失得更快。所以再次循环之后,你不要往那走。”
    “不,连那个忏悔之地也不要去。那个地方对你很不友好。人应该待在“人间”,哪怕是屠杀环节,你可以和这次一样藏身在我的房间,不要出声也不要给任何东西开门。”
    项昆一脸严肃地看着沈秋黎,十分郑重,“我不清楚怎么出幻境,寻找生路只能靠你自己。”
    夜深了,外面的动静彻底没了,连同隐约的哼唱声也没了。周围安静得奇怪,虫鸣声反倒明显了,带着渗人的寒意。
    像是有什么即将发生前的寂静,让人心生惶恐。
    一、二……
    项昆开始在心里默默计数,千百次循环给他的经验,他有预感数到十,时间就要到了。
    三、四……
    “你杀不死刽子手的,”项昆加快语速,叮嘱沈秋黎。
    “不要试图和那个刽子手硬碰硬。遇到他的话,躲到一具尸体下面,他就不会察觉你。”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项昆很贴心地给沈秋黎留了几秒提问的问题。
    沈秋黎听完还来不及消化,他被语速很快似乎很着急的项昆感染,虽然不清楚项昆为什么这么急,但也赶着时间问。
    “你见过一个叫沈文翰的人吗?”他记得,在他那位曾爷爷自己写的书里,有提过到了乌鹿坡做生意。
    说完一指桌上的东西,“我可以看那些东西吗?”
    指的是木箱里的东西,尤其是那几张纸。
    项昆站了起来,走到桌前,手里捏着那几张纸,“可以。”
    “至于沈文翰……”项昆顿了一下,稍稍回忆,之后摇摇头,“我不清楚,记不太清了。”
    不断地循环,让他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一遍遍加深的,是死前死后的记忆,是深埋在心底的带血色的仇恨。
    沈秋黎听了心里难免失望,他觉得这件事情和他曾爷爷可能蛮大概率相关的。
    他尝试描述出他那位曾爷爷的长相,但是一开口就顿住了。
    没见过,也没有画像,自己好像更像母亲多一点。
    “在死前那段时间,乌鹿坡确实来了一个外地人。他说来谈生意,”
    项昆扯了嘴角笑了笑,是个冷笑“但没想到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他自称姓李,他……”
    “唔……”
    项昆的声音突然停顿,脸色刹那间苍白如纸,松开了手中的纸,攥紧了手下的木桌,手上青筋暴起,偏头呕出一口血。
    沈秋黎被吓了一大跳,看到了项昆胸口赫然洞开一个血淋淋的缺口,血液缓慢渗出。
    与此同时外面很突然地出现乌鸦嘶哑的啼叫。
    时间到了。
    项昆一抹嘴角的血,都顾不上胸口的大洞,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不敢眨眼,等待着下一刻。
    “你怎么样了?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