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昆也被这么多人围堵过,被围在中间,周围是一圈圈人,四面八方伸出手或拧或掐或打,简直无法防备。
    项乐贤对项昆还算好,在他眼巴巴看着自己手里的吃食时会掰一点给他,在他被人打的时候跑来劝几句。总之,比村里绝大多数人好太多。
    项昆一时有些紧张,想要救项乐贤。
    踩着凳子看被围住的项乐贤,他站在人群里安然无恙,甚至带着笑。
    原来这么多人围着他,是为了求着玩玩蜡笔。村里小孩第一次见这个东西。他们稚嫩的脸眼睛盯着桌上七彩的蜡笔,七嘴八舌求着项乐贤。
    这时项昆才意识到,项乐贤是和自己不同的存在,周围人都很喜欢项乐贤。
    新鲜劲过了,呼啦啦一群人就涌出教室。教室不宽,容不下小孩们撒野玩。
    独自蹲在墙角的项昆,瞥见了地上一小截残落的红色蜡笔,在项乐贤座位边上。
    鲜红的颜色,在灰暗的教室里格外艳丽。
    项昆跑过去捡了起来。
    站起来,正好对上回到教室的项乐贤的视线。
    项昆的手指下意识地神经抽搐一样抖了抖。他脸色一下子变煞白,开始害怕项乐贤就如之前项乐语一样,尖叫着跑开,边跑边说,“天!那个荡妇的小崽子!偷东西了!”
    但项乐贤没有,只是捡起从项昆手里掉落的蜡笔,递给项昆,“你很想要?送你了。”
    施舍的语气并不强烈,反而很平淡。但项昆莫名联想起那日村长怜悯般的话语。
    但项昆还是高兴地点头。他当宝贝供着,直到他被强制退学。
    自从他盗窃的事传开了,村里的人对项昆他们更加憎恶。项昆上不了学,女人就随时把他带在身边,项昆跟着女人上农田种地。
    虽然耳边时时刻刻有闲言碎语和冷眼,但项昆却觉得满足。至少有妈妈陪伴,至少不用被同龄人欺负。
    周围大人们看见他被同龄人打,往往一句小孩子间的打闹,从来不会多管。
    晚上有空闲,他就着昏暗的灯光,画了副蜡笔画,画上是两个火柴人,他和妈妈。
    他想,等自己长大了,就带着妈妈离开这里,去妈妈心心念念的城里去。
    但没等到这一天,女人的疯病越来越严重了,歇斯底里的模样出现的越来越多。村里的人只要对女人指指点点一下,女人就会嘶吼着叫骂,嘴角抽搐着尖叫。
    村里都在传,“项慧慧是遭报应了,害死了别人,这会子被鬼缠上了疯掉了,神仙也不保她了。”
    女人不清醒了,有时候还会发疯地拧项昆,眼泪鼻涕混在脸上,大叫着“柯思圆!柯思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每一声都像是泣着血。
    没一会像是认出了是项昆,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孩子,语气哀痛,“小昆……小昆……带妈妈走!带妈妈走!”
    这样反复着,项昆身上的伤痕一下子多了起来。项昆只知道妈妈是生病了,只能尽自己的能力照顾女人。
    但女人的疯言疯语让村里人难以忍耐。村长终于出现了,他把项慧慧锁在那个狭小的房间,一如项慧慧锁住小时候的项昆那样。
    他站在门外,语气带着微末怜悯,“小慧,当初怎么劝你都不听,现在倒是成这样了。”
    他叹了口气,“但你始终是我妹妹,我还得照顾你啊。”
    他抬脚走了,身后的人抬着昏迷的满脸是血的项昆。
    先前项慧慧发疯,村长要将人锁房间里,项昆不想这样做,死命阻拦。而项慧慧发起疯来,看着一群人围上来直接抄起一把柴刀乱挥。
    村长是带着好几个彪形大汉来绑项慧慧的。那些人避着项慧慧挥舞的柴刀就够烦了,还有项昆这个小萝卜头窜来窜去。
    其中一个直接把项昆往后一推。
    这一推,让项昆直接撞上了项慧慧手上的柴刀。
    柴刀把项昆的脸劈了好大一个口子,鲜血呼啦啦往外涌,瞬间盖了项昆满脸。
    后知后觉的强烈痛觉刺激到脑海,项昆被疼晕了。而项慧慧迟钝地看着满是鲜血的刀,忽地捧着脑袋尖叫。
    村长看着是好机会,一个示意,让人把项慧慧捆了锁进了房。
    转头看见躺在血里的项昆,眼神里依旧是那微末的怜悯,摆摆手,“可怜孩子,倒是被自己妈妈害了,带去治治吧。”
    推人的大汉心里本还有些许愧疚,但转瞬消失。
    是啊,是他妈妈害他这样的,就算他不推项昆,他妈妈疯成这样,迟早一天也会砍他的。
    于是项昆醒来时,脸上裹上了绷带,得到了一条丑陋的伤疤,还有失去了他妈妈。
    项昆小小年纪就开始替村长家里放牛做饭,而村长管着他和他妈妈不被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