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信陈微雪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身体都不合时宜地松弛下来,心中顺着陈微雪的话猜测陈微雪接下来的话可能是大发慈悲放自己一命,希冀自己能到他的阵营里。
    自己身上除了那个可能和解除封印相关的玉坠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可图的了。他细胳膊细腿,也没有什么和韫玉鬼王能比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假如真就被陈微雪一番话就忽悠过去了,多半也就是兔死狗烹的结局。
    沈秋黎眼神涣散,有些不着边际的想着,假如假装被他折服加入他,然后趁其不备背刺的可能性是多少。
    可是这样陈微雪叭叭叭两句,他就被说服一样背叛了阵营倒头去跟,和他之前人设太相悖了。那得是被人下了降头,忽然脑子不清醒了。陈微雪指不定还会防着自己的。
    正在沈秋黎不着边际得乱想,陈微雪一抹脸上的血,轻轻开口,带着蛊惑的笑意,“秋黎,左右都会死,而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些,彻彻底底死个干净,这样——总比当替死鬼不见天日来得好吧。”
    他说的振振有词,甚至理直气壮,好似死这个东西对沈秋黎还是一个好选择,他是真正为沈秋黎考虑过一样,施舍一样替沈秋黎选择了一个好去处——那就是重新转世重开人生。
    他这样说着,也付诸行动,他的嘴角荡开笑意,血珠一点点从他眼眶滚落,他重新复苏的左眼中,一个赤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吸引了沈秋黎原本涣散的眼神。
    赤色的光芒仔细看似乎是一个繁复的线条勾勒的阵法一样,线条密密匝匝,赤色的交织勾连,犹如张开嘴露出獠牙的毒蛇,只一眼让沈秋黎有些喘不上气的恐惧之感,心口蓦然升腾起一种阴冷。但那图案仅仅是一闪而过,再一眨眼,是陈微雪看似温和却毫无温度犹如看死人的目光。
    也是那一刹那,晏容殊沾带着血的手猛然靠近沈秋黎,骨节分明的手指骤然收紧,传出骨骼碾碎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乌黑的液体从他手指缝里一点点流淌,像是流沙。
    沈秋黎眼瞳收缩,从陈微雪那回过神,愣愣看着近在咫尺的手,乌黑的液体带着一股莫名的腥气,还有一股涩味。眼前明明什么没有的,晏容殊手中抓住的又是什么?
    下一刻,眼前的空气扭曲,一只浑身漆黑的毒蛇大张着嘴出现在眼前,獠牙在月色下闪着森白的光芒,距离沈秋黎仅仅一指距离。
    毒蛇被晏容殊抓在手里,长长的身躯无力软塌塌垂落地面,被抓住的部分则血肉模糊,仿佛是一滩烂泥连接着首尾,淅淅沥沥的漆黑液体大约是毒蛇的血,不断下落。
    突然被毒蛇怼脸,沈秋黎脑海一片空白,和死亡擦肩而过,甚至没太大感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陈微雪和季曜给他看的那些升级流小说的反派好不一样啊,原来这么干脆利落吗,甚至没想过拉拢,挡住他路的通通杀掉。
    晏容殊将手里的毒蛇扔开,转身看脸色有些发白的沈秋黎,手臂微微动了动却还是没动作,垂下眼看向沈秋黎。
    迟疑半刻。
    “你的玉坠,能先借给我吗?”晏容殊开口。
    沈秋黎很果断地把玉坠给了晏容殊,没有半分迟疑。他其实不在意陈微雪那番话是真是假,对晏容殊,他似乎有着几乎盲目的信任,只要能帮到晏容殊就好。
    垂下的眼眸始终温柔有如湖泊,风吹过拂乱湖面般,眼里泛起涟漪,像是有未尽之言。然而在沈秋黎纯粹而坚定信任的眼神里,晏容殊嘴唇微动,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扬起笑,语气果决,带着让人安心的沉稳,“待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一旁还夹杂着陈微雪不悦的声音,“怎么,现在开始假模假样假惺惺了?你们都死到临头了,别再装了,这样多辛苦。又何苦负隅顽抗呢?”
    期间耳畔还有嘶嘶的声响,密密麻麻,仿佛贴在耳朵里。无数漆黑的毒蛇从林子里冒出来,蜿蜒着往这边而来,一经靠近沾上地面晏容殊身上撒落的鲜血,轰然一声燃起烈烈焰火。鳞片染上火苗,滋滋有声,又将焰火传到接触的其他毒蛇身上,一时间蛇的嘶鸣和皮肉烧灼的声音充斥耳畔。
    “我会注意保护他的。”荆竹洛看晏容殊不放心的模样,开口郑重道,“天师的职责,我能做到的!”
    虽然看出晏容殊已经不是人,虽然以前就觉得师叔人怪怪的,但在场的,除了自己和沈秋黎都不是人啊。一觉醒来自己师叔都突然变成了反派一样的人,荆竹洛脑子从醒来一直都是发懵的,但还是了解局势。
    在场能打败师叔……不,是那个怪物的,似乎只有晏容殊了。自己也必须做点什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