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茶客口中,温言变成了一心向道,对魔族不假辞色极端厌恶的古板修士,而华棠仙子与域外天魔之间,是超脱了立场和身份的至诚至真之情。
    那茶客口中说得看似多么美好,其实是将血淋淋的事实剖出来向世人展示,华棠仙子与域外天魔之间不是什么风月,而是一场背叛,是华棠仙子对仙门的背叛。
    若是说书人真用了茶客口中的说法,只怕说书人再难将这些事情美化然后骗取茶客们的赏钱,所以栖雾城的那个说书人自然不从,他早已打好腹稿要与那茶客论个高低,谁知茶客骤然间对说书人发难,仅仅只是一剑,在瞬息间废了说书人的修为和右手。
    扬长而去的茶客并没有放过其余的说书人,一日之内,北冥界所有的说书人都经历了一场无妄之灾,轻则重伤卧床,重则修为尽失。
    长春茶馆的说书人也没有幸免于难,他修养五日,直到今日才能下床。为了生计他拖着伤病来到茶馆,没想到刚来就被一位茶客讥讽。
    说书人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对方,现在他算是看明白了,华棠仙子和域外天魔之间的事情水太深他可蹚不过,他惹不起至少躲得起,以后他是不会再说关于华棠仙子的任何事情了。
    说书人心中这样想着,却没意识到他做出这个选择后还有一个人也再也不会以反派的形象登上他构建的舞台。
    “今日,咱们就讲讲这第四次大魔劫中的那位应劫之人。”说书人一拍他手中的惊堂木,可是却有茶客不买账。
    “老王,天天听几万年前的事情有什么意思啊,咱们不是还有一位应劫之人存在于当世嘛。老王你消息那么灵通,不如就来聊聊咱们的仙尊!”
    说书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谈论仙尊势必牵扯华棠仙子,他还不打算拿自己的余生和道途去赌那个莫名其妙的茶客会不会对他再次动手。
    说书人无视那个茶客的话,在一片嘘声中自顾自地讲述第四次大魔劫时的往事。
    “温兄,你终于回来了。”娃娃脸医修熟稔地坐到温言对面:“郁曜可是又利用你去做什么了?听江老板说,那日郁曜来找你,态度可不一般。”
    温言微微扬起唇角,露出一个浅笑,他摸索着手中的茶盏:“不算利用,不过是各取所需。严兄不必担心我会旧情复燃,我也是近日才知道,当初那段感情不过是郁曜的算计。”
    “算计?”严经韬略显疑惑:“他曾做戏欺骗你的感情?”
    “那倒不是。”温言轻轻道:“他趁我重伤失去意识之际将我的七情之一的‘爱’引渡到了他自己身上,而我也因此倾心于他,不过如今我的七情复位,他再也无法影响我了。”
    严经韬目瞪口呆,他实在想不到还能有这种得到他人情感的方式,这未免也太下作了,尤其是郁曜的心上人并非温言,从头到尾只是为了利用温言,也许正是因为有恃无恐,所以甚至不止一次作践温言的感情。
    “我并非他眼中月,而是他脚边草。”温言面上波澜不惊,严经韬看不出温言身上有任何类似怨恨的情绪,与之相反,温言十分平静,说这些话时仿佛只是在陈述某个与他完全无关的人的故事:
    “他要我倾慕于他,要我一次又一次献上我的真心而后再肆意践踏,将我这株野草踩入淤泥之中,坐视野草越陷越深并以此为乐。或许只有在需要这株草时,才会将它的一点枝叶扶起,随意擦拭,而后将其拔去,接着又将野草其余的部分踩入淤泥,如此周而复始。”
    “严兄,当我七情复位后回头再看过去的事情,只觉得郁曜太可笑了。”温言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不过如今的我没有取笑他的兴致,只打算这些日子好好在广陵城逛逛。殷兄说的对,我也是该体验一次人生了。”
    严经韬连连点头:“我早觉得郁曜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了。温兄,你能想开再好不过,正巧东江仙城在三日后将举行四艺大会,我记得温兄你精通符箓一道,不妨过去与其余符修一同论道?”
    温言参加过一次四艺大会,那时郁曜还是一个傻子,他记得在大会上他改良的爆岩符与另一位符修改良的爆岩符威力不分上下,于是那个傻子仅仅用了三天时间涉险去了阴风石窟取来流彩石,赶在比试结束前帮温言与那个符修分出高下。
    那时的温言只怕怎么样不会想到,那个看起来对他一片赤诚的傻子也会背叛他。
    他一直以为郁曜是因为变聪明后觉得过去不堪回首才会这样对他,但是现在看来,那个傻子郁曜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