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阎接住玉匣,忍不住挑起眉头,他能看出,天道对郁曜的束缚正在一点一点加重,多半是因为天道已经知道郁曜彻底变心了。
    但是魔阎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温言,心中顿时慌乱起来。
    他本以为没有人会来到这里才如此肆无忌惮地使用殷益的面容却没有收敛周身的魔气,他并不害怕郁曜向温言吐露“殷益”的真实身份,因为他很清楚,温言不会相信。
    但是如今不一样,不管温言听到他们之间多少对话,就算温言是刚刚到来,只需要看见现在的他,“殷益就是域外天魔”这个真相早已一目了然。
    “温兄……”魔阎很想说些什么来弥补现在发生的一切,但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我其实一直非常感激殷兄。”温言看向魔阎,目光清澈,眼中没有一丝对魔门中人的厌恶和仇恨:“当初殷兄从天星宗山门外救下奄奄一息的我,将我带回无忧林,为我疗伤,悉心照料,甚至不惜灵丹妙药才使我能恢复如初。后来,殷兄更是自降身份与我平辈而交,特意为我炼制符笔和丹砂,纵使我对郁曜执迷不悟,不听殷兄劝阻,一次又一次令殷兄失望,殷兄却依旧将我视作好友,不离不弃。”
    “我本以为我与殷兄之间会是我先走一步……”温言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却不想殷兄在我之前死在了域外天魔手中,是温言无能,没有保护好殷兄。”
    当温言再次睁眼时,他看向魔阎的目光与他看向其他魔门中人的目光并无二致:“魔阎,你亲手杀死了殷兄,我与你之间,不死不休。”
    魔阎身体向温言的方向微微前倾,右手下意识放在胸前,语调急促:“温兄,我明明就是和你相交三百余年的殷益啊,难道就因为我是域外天魔,我们之前的友谊就这样瞬间烟消云散了吗?”
    “不然呢?”温兄面色冰冷,语调却是与他冰冷面容大相径庭的平静:“你手中有多少无辜者的鲜血?有多少无辜者的亡魂?你能成为魔主,你我都知是你是用了多少人的尸骨作为阶梯才能一步一步走上来的。更何况,‘殷益’不正是死在域外天魔手中吗?”
    温言的最后一句话彻底打消了魔阎所有的幻想,纵使温言身边的殷益一直都是他在扮演的,可是能成功扮演殷益的前提就是他亲手杀死了真正殷益。之前温言说殷益死在域外天魔手中时,魔阎只当那是温言的气话,但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温言的话是双关。
    温言将两个“殷益”对等,又将他的存在从“殷益”身份中剥离出去,或许已经是温言给他和自己最后的体面了。
    “温兄,至少让我将这朵玄骨生花交给你。”魔阎捧起手中的玉匣,带着决绝:“这是殷益在死前送给他的知己温言最后的礼物。”
    “我不会接受魔族的东西。”温言摇了摇头:“只要我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找到玄骨生花的办法很多,我不需要魔族的施舍。”
    听见温言的话,魔阎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郁曜看着眼前的闹剧,看着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魔阎如今自食恶果,心中却没有半分快意,与之相反,他的心中涌起难以平复的悲戚。
    他的悲戚并不是因为想起幻境中自己魔种身份暴露时温言的毫不留情而兔死狐悲,而只是深刻地意识到,温言那空旷的世界中又少了一个人。
    当初殷益将他引渡温言七情的事情告诉温言,郁曜知道那是自己的过错,所以他没有阻止殷益,放任殷益将一切都告诉温言,虽然那时的郁曜确实希望殷益能与温言保持距离,因为他已经发现,殷益正在一点一点将原来那个小傻子的存在从温言心中抹去。
    然而当现在魔阎就是殷益的真相揭露时,郁曜却希望这一切都是魔阎的离间计,其实真正的殷益与魔阎无关。
    说实话,方才他将玄骨生花交给魔阎时,郁曜也没料到温言会拒绝地如此坚定,因为他被温言在幻境中的选择影响了他,使他产生误判。
    郁曜心中叹息,他想到这一场闹剧的由头华棠,若非华棠突然要刁难温言,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温言会按部就班地拿到玄骨生花,殷益的真实身份也不会暴露。
    难道华棠就注定比所有人高贵吗?
    郁曜眺望天际,他想看见世界的尽头,然后毁了那个操纵整个北冥界的天道。
    凭什么他们的生命就因为华棠的一念之间便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凭什么这世间的一切都要为华棠让步?凭什么他们要成为华棠的傀儡只因为这是天道的意愿?
    凭什么?凭什么?
    ……
    「傻子,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