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春羊花花同学会 > 第144页
    许一诺突然感受到赵嘉锐冒雨前来的心意,心底缓慢有力地升腾起振奋的暖意和疏松的惬意。她回头笑着说:“回家好好睡一觉吧!兴许睡一觉后就真有转机了!睡一觉、过一夜、天亮了、雨停了,心情好了,办法也有了。”
    “嗯。”赵嘉锐也终于露了笑脸,又把许一诺的手往脸上贴紧了些,“还不想走。”
    许一诺笑:“允许你在沙发上打个盹儿。”
    她把电视调了小声,给赵嘉锐盖了条轻薄毯子,一时看看赵嘉锐的睡脸、一时看看屋外的雨幕,胡乱想着。
    她想起范丁玲曾说,在村里,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有时候反而比一个知书达理的年轻大学生说话有用的多。纠纷核心是利益,但首要主要的解决途径往往不是道德律法,而是人情关系。所谓人情关系,就是辈分情面。很多人能接受辈分压人一头,却绝不轻易从于道法,更不愿这道法是从年轻一辈口中讲出,仿佛如此就失了尊严脸面。学识见识心性已不如,只好拿年纪辈分当最后的遮羞布,以此压迫年轻人。这也是范丁玲所说的村官工作之现实及可笑可恨可难之处。
    反驳、力证、瓦解、重建并非朝夕之事。当务之急是利用他们这套心内秩序来为自己赢得转机。
    再泼皮无赖如赵哥爹,肯定也有在言语上能制得住他或者他愿意屈就听从的人。这是人性的微妙之处。就好比有些无恶不作、丧尽天良的人却愿意对自己的母亲或者族中长辈哭泣忏悔,以作为他尚未泯灭人性的佐证。而人们也相当吃这套“一个愿意听从自己母亲或长辈规劝的人能坏到哪里去.”雕虫小技。自诩孝心感天的赵哥爹,肯定也需要也必定会有这样一个人,在关键时刻用来给自己加戏。
    那么只要找到这个人就好了呀。
    赵嘉锐睁眼时,正对上许一诺的笑脸。
    “醒啦?”
    “我睡了多久?”
    “不到一个小时。睡得好不好?”
    赵嘉锐坐起身,捏捏许一诺的脸:“很好。”
    许一诺指指屋外:“雨小了。”
    “嗯。”赵嘉锐点头,“感觉舒服多了。”
    “我也是。”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雨到后半夜停了。隔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许一诺就匆忙赶到工地,将塑料膜一一掀去,给花木透气。地太湿,还没法移栽。头批栽种的花木历经风吹雨打,相继花朵凋零、花容惨淡。整个一期工地,除了四周竖着的围栏、形单影只的木屋、下凹蓄水的池塘、光秃的水泥大道、蜿蜒的汀步支道,实在没什么看头。尤其种植地面经雨水冲刷,黄土溃烂,坑坑洼洼,更像个烂摊子。
    许一诺四处走了一遍,拍了视频和照片,又看了天气预报,心中有了数,回去后吃了早饭,径直去了村大队。
    赵哥爹一家早年去外地打工,村里活动得少,跟四周邻居也渐而生疏,找不到什么能帮腔的人。恰巧老村长来村大队,说赵哥爹在老七里村有个表舅老赵,那家媳妇就是曾在七里小学任教的罗玉凤,还教过赵哥数学的。这个老赵想来是能说得上几句话的。
    许一诺心内吃了一惊:“罗老师?”
    “啊,就是罗玉凤。”老村长打开了话匣子,“罗玉凤她老公,就老赵儿子,好几年前被撞成了植物人,老赵老婆早去了,全赖罗玉凤辞职在家照顾,直到前年他儿子也实在撑不住去世了。老赵孙子去了国外再也不回来,一家子稀稀拉拉就剩老赵和罗玉凤俩人,如今就靠罗玉凤撑着。”
    许一诺眼皮子一跳,看向范丁玲:“怎么会这样?”
    范丁玲诧异:“你不知道?”
    许一诺缓缓摇头:“怪不得她变这么老了……”
    范丁玲拍她肩:“既然是罗老师家亲戚,那这事可就好办多了。罗老师人本就正气,还教过我俩,又来你工地上除过草、做过工,应该会帮着说两句。”
    “可我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
    许一诺把本家奶奶过世那天遇着罗玉凤一事跟范丁玲讲了。
    范丁玲也疑惑:“为什么你会觉得她可怜?”
    “她原本那样风光人,如今被生活磋磨落魄成这样,完全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落差这么大,还不可怜?”
    “折元宝、做小工,就是被磋磨遭落魄了?老师只是她的一份职业,职业之外,她本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家里生事故了,她辞职了、操劳了、变老了,那也算是正常的生活轨迹,与年轻时教师的形象的确有差别,但也谈不上什么落魄吧?人就是在好好地努力生活啊,干嘛不敢见她?”
    “哎呀,我那是、我那是怀着悲悯之心,不忍她见了我们有所失落感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