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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愣了愣,摘下蒙在头上的纱巾,抱着她哭诉:“君上,你在此处可还安好?他们抓进来很多人,各州各界,什么人都有,而且只要是大凰国人都会被他们奴役,若想逃,便会被直接砍头,那些贵族们更是丧心病狂地将头颅堆集起来,砌成墙,立在阎浮提与大凰国相对的海岸线上,许多村民都被吓得生病了。”
    “还有一部分通过传教手段进来的人更是虎作伥,不仅不帮我们,现如今正寻找我们的潜入者献给尸毗王座下的达摩僧,以此求得庇护。”少女抹抹眼泪,滔滔不绝地说,“特别是那大臣仁伽,恨我们入骨,稍微做错事就要施以极重的惩罚,而对他们阎浮提人便无比宽容,咱们有许多姐妹的手筋都被他挑断了!”
    芙姝缓缓睁大眼,嘴唇发白地问她:“你们可见过尸毗王?”
    少女摇摇头:“不过贵族们都以他的名义行事,我若是见到他,一定会烧锅滚热的水,拼死也要泼到他面上!”
    芙姝静静听着,神情愈发复杂:“除了接应,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帮你们做的?”
    少女拉着她的手说:“我阿姊如今在画阎浮提的边防图,但屡屡受阻,进度很慢,君上,若是可以,希望您能帮我们排查阎浮提军防薄弱的地方。”
    “我知道了,本是我该庇佑你们,倒让你们受累。”芙姝疲累地垂眼。她心下愈发苦涩,忍不住道,“我会让他们遭到报应的,这样,我手边有一本记载阎浮提风物的笔记,上面有所有阎浮提大臣与圣女的记载,你们先拿去研究。”
    女孩儿不顾一切地在她肩头大哭,一直对她说着谢谢,芙姝陪她坐到深夜,送了她一些救命用的灵丹还有防身用的毒药。
    她从菩提子中轻轻挑出一柄剑,趁着夜色将其擦拭干净,然后又装了一些笔墨与纸,一并放入手串中出门了。
    晚风料峭,外头盛开着大片靡红的曼陀罗与彼岸花。
    在通往不知何处的小道旁还遗有几具零散尸骨,如此景色,在惨淡月色的辉映下,让芙姝有种深陷地狱一般,渗人又恐怖的错觉。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心安
    渐渐地,芙姝在阎浮提安插了许多自己人,她变得很忙,每日沾榻便睡,有时为了补充布防图,还要在外面足足蹲守数日。
    妙寂经常坐在榻边等她回来,一双泛青的蓝眼,幽幽怨怨地凝着她。
    芙姝也不理他,自己做自己的事,终于有一日,他有些忍不住,手一挥,将她面前的文书都弄走了。
    可是他弄走就弄走了,偏站在她面前又不敢吭一声,好似生怕她一怒之下便不陪他赏月似的。芙姝心下无奈,终于仰起头望他,心底酝酿着先前想好的说法, 神色肃凝:“你为何将我的侍女毒死?一个国度的王,就如此小肚鸡肠?”
    妙寂面中闪过一抹错愕,随即蹙眉:“本座从来没有——”
    芙姝闻言抱起双臂,抢了他的下半句话:“是,你自己是干净得很,可若没有你的默许,你手底下的人又怎会如此明目张胆?他们都敢越过你行事,或许明日,后日,被挑断手筋脚筋还要当牛做马,为你们伺候腌臜之事的人便该是我了。”
    妙寂又欲开口反驳,芙姝见状,马上暗地里拧了自己胳膊一把,憋出几滴眼泪:“妙寂,我身边已无交心之人,只余一个你,可你如今又为何装听不懂我的话了?”
    妙寂本已经受她冷落许久,猝不及防听到如此话语,心下复杂得难以言喻。分明是她毫无根据地质问他在先,可紧接着她又说她身边只有他了。
    好狡猾。
    最终他动动喉结,开口道:“本座会去查清楚,今夜你莫想看这些文书了,子时前睡下,明日一早便还你。”
    二人各退一步,妥协了对方的说辞。
    翌日,芙姝正在房中整理一些卷宗,蓦然听见外头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混合着三两句梵语的求饶。
    她听目睹了一切的侍女说,尸毗王不知发了甚疯病,忽然要排查不忠之人,有几个臣子,尚在与人云雨时便被他拖出来了,一路拖拽至佛塔前,一个两个的叠起来,串成了肉签子。
    芙姝惊讶妙寂的办事速度,如此,那些畜生便不用她再一个个动手去杀,多么省心又省力。她从窗台上远眺过去,适巧能望见妙寂的发顶,那藻蓝的长发在太阳底下闪着光泽,如同汪洋般流淌在脊背处。
    芙姝看得有些恍惚,开始想下一步该如何继续旁敲侧击。
    ……
    说到妙寂杀人之时,芙姝恰好从窗边望下来,那束带着些许算计的目光落在他头顶,妙寂几乎一瞬间便猜透了她的想法。
    或许他真是疯了癫了,他知道自己被芙姝算计了,但这完完全全是他心甘情愿为她做的,他心甘情愿地要做她的棋子,任她驱使。
    一旁的大臣见妙寂脸色不虞,似乎准备继续杀人,连忙颤声阻止道:“世尊,您不能再杀了啊!此子是仁伽的第三子,若您再动手,西南边防驻守空悬,外界虎视眈眈,又该如何是好?”
    妙寂的声线冷得令人心下发怵:“可是本座亦说过,皈依阎浮提的僧人无论出身,皆无贵贱,只按愿力大小分配位置,而他却屡次三番在本座眼皮底下滥用私刑,这便是将本座之语置若罔闻,本座今日必须要开这个头,以儆效尤。”
    说罢,他又问:“仁伽可在?”
    人群中躁动着走出来一个男人,肩头披着软甲,望向妙寂的眼神晦涩至极。
    “你既如此欢喜你的儿子,待他死后,本座便唤人在他的皮肉画上一副观音,你将其放在屋内日夜观想,日后生出来的孩子便能继承你的心志,平等待人。”
    说罢,他对面前的众人施以一笑,那一笑宝蕴光含,惑了许多人的眼。
    而仁伽错愕地站在原地,被他的话吓得面色惨白,冷汗直流,偏得还只能垂首躬身,颂赞世尊功德无量。
    自那日起,舆论愈演愈烈,阎浮提民间有关妙寂暴政的言论越来越多,在他背后一直默默隐身的芙姝也被揪出来讨论了。
    这使她的行动受到了极大的阻碍,她不得不每天等到半夜才出门查探情况。
    可是夜间防守比白日里森严很多,芙姝每日都要小心翼翼地潜伏在他们周围,监视他们何时轮换休憩。她摸底摸了足足一个月,发现每月残月与满月之际是防守最为薄弱之际,而且,她还发现每逢满月,只要拨开东海岸线内厚厚的芦苇荡,东北方向五十里处的某个沿岸便会浮现出一座荒芜的浮岛,从戌时一直持续到子时。
    刚开始她以为那处只是海市蜃楼,直至她乔装成僧尼,在巡防时偷偷踏上那座浮岛之后方知,那并不是她的幻觉!若用些内力去看,还能眺望到零星的村落,是大凰国的式 样!
    如此,便意味着,她距离她的家乡只有不到一百里的距离!
    意识到这一点,芙姝几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想就此走回那个令她无比眷恋的故土。
    海边拂来的夜风寒冷刺骨,芙姝打了个激灵,霎时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不……还不能回去!
    她捧起一拘水拍打自己的面颊,迫使自己清醒过来,继续进入冷静的分析状态。
    此处不仅可以大大节省行军的人力以及成本,还能极大地降低风险发生的可能性!虽说剑修可以直接御剑飞行,修士可以乘坐飞行法器,可那些普通的军民若是用船或者直接靠游,一路上都是无法预估的风险。
    若是有了这座浮岛,一切便简单许多了!
    她决然地转过身,小心地掩藏住自己的踪迹,然后趁着夜色偷偷溜回轮值的队伍之中。
    今夜巡逻的领头人是一个年轻的武僧,身躯健硕,一头张扬的红发使他看起来怒意勃发。
    他是仁伽最小的儿子,也是仁伽最宠爱的孩子,名唤仁波切,有"珍宝”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