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临雪明知灵气倒灌入人间,会让更多没有机缘的普通人沦为怪物,却带着其他仙门的人,在此处试图围剿了他们两次。
    陆云琛将手伸向纪桓跟前:“我又杀人,有人死前还跪在地上求我,我没有收手,一剑贯穿了他的咽喉。”
    纪桓刚要握住陆云琛伸过来的手,只见对方匆匆收回。
    陆云琛微阖着双眼,浓密的睫毛在乌青的眼底落下了一层阴,他收拢掌心。
    “我不后悔杀他们,纪桓我又让你失望了是吗?”
    他说这番话时,没有去看纪桓的眼睛。
    早已熟悉了纪桓眼中的失望,越是熟悉便越是害怕。
    他说了不再骗纪桓,又恐惧着把自己最丑陋的一面在纪桓面前撕开。
    不住颤抖着的手,感受到了的炙热的触碰,他身体一震,抬眸望向纪桓的双眸,纪桓柔软的唇吻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你别怕,我没有失望。”
    纪桓看向陆云琛的双眸,唇角微微上扬。
    是他的小仙尊最后被任迁给击溃了。
    曾经站在光下的少年郎,被周围的人与事一点点蚕食,连身上最后那点微弱的光亮,也被穿越者毫不留情的磨灭。
    “上辈子太苦了,这辈子你会见到曙光的,我保证。”
    陆云琛笑了,指腹轻轻拂过纪桓柔软的唇瓣。
    如果这个人没有来过。
    他会怎么样?
    是否还会站在这里处理这场人间浩劫。
    纪桓轻轻咬住陆云琛的指尖,抬眸对上陆云琛的双眸。
    “不摸了。”
    闻言,纪桓才松开口,坐直了身子:“这手是一点都不安分。”
    陆云琛摩擦着留在指尖上的齿印,浅笑不语。
    他不爱这个世界。
    也并非如纪桓想象中那样光风霁月。
    可如果纪桓喜欢这里,他愿意拼尽全力做那个手持长剑,为世间安稳不惜赔上自己性命的陆仙尊。
    “任迁是怎么回事。”
    提到任迁,陆云琛眸光暗了暗,沉声道:“师姐帮任小姐夺到掌门之位,此人是任小姐专门绑来送给我们当作谢礼的。”
    纪桓蹙紧眉心,回想起当初离开幻境前所看到的记忆,恨不得扒了任迁的皮,喝干任迁的血。
    “那为什么不杀了他?”
    作为受害者陆云琛的恨意比纪桓更深,在黑暗中被亲友惨死幻境折磨的日日夜夜,他恨不得把祁南骁和任迁挫骨扬灰。
    可人真到了他手上,看着昔日的仇人,想杀却不能杀……
    陆云琛冷声道:“杀不了,他的命现在跟我连在了一起。”
    纪桓黑着脸,下床向屋外走去。
    陆云琛没有阻拦,而是静静跟在了纪桓的身后。
    当那扇关着任迁的门被推开,屋内混杂着腐臭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哪怕纪桓这些日子见过了太多,在这样浓烈的怪味下也不由发出一声干呕。
    纪桓走到屋内,才看见躺在地上的任迁,穿着一件满是黑血和脓液的外衣。
    肉眼可以看见的伤口还往外冒着黑血,除了那张脸外,浑身上下没有看不见一块好肉。
    纪桓在任迁身边蹲下,仍然清醒着的男人,惊恐地往后挪动着身体,又在怔愣了一瞬后,蜷缩在地上近乎疯狂地大笑。
    看着任迁过于诡异的状态,纪桓想要拿掉任迁嘴里的抹布,却被陆云琛抓住了手腕。
    “别弄脏你的手。”
    纪桓拍了拍陆云琛的手背:“别担心,我就是有些话想单独问问他。”
    陆云琛迟疑了片刻,没有继续阻拦纪桓的动作,退到一边,留给了纪桓与任迁单独相处的空间。
    纪桓刚取下任迁塞在嘴里的抹布,任迁怒瞪着陆云琛大声叫骂起来。
    短短几句话里,含妈量极高。
    听着任迁嘴里不堪入耳的话语,纪桓自然不会惯着他,狠狠踹了任迁腹部几下。
    刚刚嚣张叫骂的男人,疼得蜷曲着身子,嘴里涌出血沫来。
    “再给老子张口骂人,我就绞掉你的舌头。”
    任迁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待缓过气后对着纪桓伸出舌头,含糊不清地喊道:“绞!现在就把它给绞了!别让我看不起你!”
    眼见纪桓要动手,不知何时出现在附近的阮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别冲动,他用了妖术让自己跟云琛连在了一块,他受伤,云琛也会受牵连。”
    纪桓转头看向陆云琛,见他没有否认,一时间气得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
    “你站在旁边什么都不说?就不担心,我绞掉他舌头以后,你也说不了话?”
    陆云琛浅笑道:“会疼,但不会有外伤。”
    话音刚落,躺在地上的任迁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疼得连一整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在地上来回摆动,像一条放在火上烤的活鱼,嘴里不停惨叫着:
    “疯子!陆云琛!你就是个疯子!”
    纪桓转过身时,只见有几把剑的虚影在任迁的伤口中搅动着。
    面前的陆云琛除了脸色比刚才白些,看起来并无异样。
    纪桓看着任迁撕心裂肺地吼叫,抓住了陆云琛的手腕:“你先停下。”
    陆云琛浅笑着为纪桓抚平眉间的褶皱,好似那个和任迁感受同样痛楚的人不是他。
    “皱眉皱多了容易显老,你现在看着都没我年轻了。”
    纪桓没心思跟陆云琛插科打诨,低声重复道:“小仙尊,我说停下来!”
    不多时,任迁渐渐停止了叫喊只是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被剑身搅动过的伤口,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
    陆云琛横了一眼任迁,轻声道:“师姐,把太好的伤药用在他身上也只是浪费,留着这条贱命就行。”
    阮湉看了一眼瘫在地上无法动弹的任迁,无力地轻叹了一声。
    说罢,陆云琛握住纪桓的腕口,一改刚才的冰冷神色,放柔了声音道:“先下楼找找有什么好吃的,他没什么好看的,别污了你的眼。”
    纪桓看着躺在地上的任迁,双唇紧绷成一条线。
    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在面向陆云琛时,一句都问不出口,他回握住陆云琛的手心,强撑着笑容应了一声好。
    待陆云琛钻入后厨。
    纪桓才走到阮湉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他身上的伤都是……”
    阮湉颔首:“知道他俩能共感后,除了云琛自己谁敢碰他,平日这样的折磨都要持续一个时辰,好在你来了,劝劝他吧,为了一个人渣,让自己也跟着受折磨,不值当的。”
    纪桓看向通向后厨的深灰色的帘布,紧握成拳的手,恨不得把掌心掐破。
    这是罪魁祸首该有下场,但小仙尊不该陪着任迁再受磋磨。
    他掀开深灰色的帘布,看着陆云琛正站在灶台边切着肉片。
    他缓步走到陆云琛身后,捻起一片厚薄不一的肉片,调笑起来:“小仙尊你行不行啊?”
    陆云琛抬手蹭了蹭鼻头看着盘子里大小不一的肉片,轻咳了两声,来掩饰自己此刻的尴尬:“先试试,没准行呢……”
    纪桓握住陆云琛抓着刀的手:“别再对任迁动手了。”
    话音刚落,他能感觉到陆云琛的手在自己的掌心里僵住了。
    “他罪有应得,可我不愿看见你因为他受累。”
    陆云琛垂下眼帘,轻拍了两下纪桓的手背后,将手中的菜刀放置在了砧板上道:“没关系的,我对痛感已经麻木了。”
    纪桓叹了一口气,将陆云琛圈在怀里:“可我不想,等到你和他之间的关联解除,我必然会把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削下来,用最好的药吊着他的命,把他欠你的,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陆云琛看向纪桓轻叹道:“这镇子受了灾,找不到会做饭的人家,若不然……”
    “煮个大锅菜凑合一下吧。”
    “恩。”
    纪桓道:“你没有拒绝,我就当作你答应我了。”
    陆云琛双眸微阖,贴在刀背上的指腹,掠过边缘:“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