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林转过身,却并没有吭声,静静等待穆以澜接着说下去。
    “不久后,京中便传出流言,说太傅与岳王都涉及当年先皇后逝世之事。而且,此事皇帝也有份参与。”
    “有人把这件事情传了出去?谁?”
    外头的雨渐停,却无故吹起了冷风,穆以澜走到秦景林身侧将窗户关好。
    “陛下不惜杀了岳王,也不想此事传出。岳王刚与您见面便死了,可此事还是传了出去,陛下会怎么想?”
    秦景林眼神中满是失望,轻声道:“自然会以为是我传出去的,遗子想要换母亲一个公道,把此事传的人尽皆知,逼皇帝承认错误,多合理啊。”
    穆以澜还没来得及应答,秦景林便眉头一皱:“是司栾?他被捕入狱,这恐怕是他最后的手段了。果然这皇宫之中,所谓的秘密,不过人人皆知。”
    “殿下。”
    秦景林愤怒的锤击窗框,殿外却突然传来声响。
    “什么事?”
    “陛下在勤政殿等您。”
    穆以澜眼神中有寒光闪过,上前一步道:“我与殿下同去。”
    秦景林笑笑:“他怀疑我,眼下也不过是把我叫去问问罢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秦景林本想自己一人前去,但穆以澜坚持,他也没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勤政殿。
    往日的勤政殿,檀香萦绕,虽然不像养心殿一般舒心,但也不会气氛如此凝重。
    秦景林一路走进,发现原本在各处巡视的禁军此刻都全副武装站在殿中。
    “父皇。”
    秦景林跪下,皇帝却迟迟没吭声。
    穆以澜并未从正门进入,秦景林跪下的时候,他已经走到皇帝身侧了。
    可一向在宫中巡视的俞震却出现在皇帝身边,手持利剑挡在穆以澜面前,不让他靠近皇帝。
    看来这是两个人一起怀疑了。
    跪在地上的秦景林抬眸,看似扫向皇帝,实际则给了穆以澜一个眼神。
    穆以澜也并未急进,只退后一步。
    “父皇叫儿臣来,可有要事?”
    秦景林再次出声,皇帝这才缓缓开口:“太子,近日京中之事,你可听说了?”
    “父皇若说的是昨日涉及太傅一事,儿臣已经听说。”
    “你怎么看?”
    第一百五十章 理政
    “此人虽近日击鼓鸣冤,可所说桩桩件件都涉及十余年前,儿臣那时还小,对太傅记忆不深,他所状告的那些,儿臣也不敢轻易断言真假。”
    “京中纷纭,说太傅与你母后身死有关,你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秦景林跪正,双眼直视皇帝:“京中流传母后之死有异,可涉及的远不止太傅一人,难道儿臣要对所有流言一一查实,去怀疑流言当中的每一个人吗?”
    皇帝身体前倾,眼里满是质疑与猜忌。
    “那太子认为,如今京中流言纷纷,该如何平息?”
    “母后在时,与父皇关系极为密切,即便母后去世,父皇也多有眷恋,凡是宫宴句句不里母后,言语多有惋惜。如今听说母后的死有蹊跷,父皇难道不想查证一番吗?”
    “为何满心满眼只想着遮盖此事?”
    “胡言!”
    皇帝张口否认。
    “京中流言怎可当真?当年你母后身子不好,最终病逝,别人也就罢了,你身在皇宫,难道也不知道吗?你自己亲身经历的不相信,反而去相信那些市井传说吗?”
    “父皇也相信,母后是病逝的吗?”
    面对皇帝的暴怒,秦景林毫不退缩,跪在地上仰头望着高高在上的皇帝。
    “你什么意思?秦景林!你这话什么意思!”
    若皇帝刚刚心里还只是猜忌,那现下就变成了确定。
    确定岳王定是与太子说了什么,确定太子为了一个女人的死不惜让整个皇族蒙羞!
    “妄朕如此信任于你,这么多年,朕念你失去母亲,在宫中难支,不仅极力保你,甚至还让你坐上太子之位,结果你就是这么对朕的!”
    “父皇保儿臣坐上太子之位是为何?难道不是因为儿臣嫡长子的身份,因为当年母后以自己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吗?”
    “若不是发现此举刚好可以诱使老二和老四竞争,形成三足鼎立,父皇还会让儿臣一直稳坐太子之位吗?”
    “说到底,这么多年,儿臣不过是您手里的一个傀儡罢了!您又何曾信任过儿臣,把儿臣当成你的儿子,抛开过皇帝的身份!”
    “秦景林!”
    皇帝猛地起身,指着秦景林说不出话,缓了半天的气才道:“好,好啊。你别以为朕现在不敢废了你,朕可不止你一个儿子!”
    “当然,父皇废了我,还会有更多太子。七皇子怎么样?养在宫中,没有生母,不如再将狱中的司栾提出,辅佐在侧,如了他的心思,将来做个摄政王当当。”
    “你说什么?”
    刚刚暴怒的皇帝在听到司栾的名字时冷静下来,但眼中依旧猜疑不减。
    “父皇急急召儿臣前来,不就是怀疑此事是儿臣广而告之的吗?母后已逝多年,儿臣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有何好处?”
    “反正即便如此,也不会换来一句真相。”
    秦景林进殿后每一句话都踩在皇帝的逆鳞上,此刻更是直接撕破脸皮。
    “秦景林!来人!”
    皇帝大喊,殿中却一副静悄悄,根本没人前来。
    皇帝一时惊慌,身边的俞震也有些茫然。
    “这——”
    “陛下,陛下与太子有事情,好好商议就好了,何须动用人手?”
    一直站在皇帝身侧的穆以澜慢慢走下台阶,在秦景林面前停下,起身将久跪的秦景林扶起,转身一脸淡然的看向皇帝。
    “穆以澜!好啊,果然是你,你们!朕这么多年真是瞎了眼,宠幸了你们这么久!”
    “陛下重用臣,许多事情都交给臣搭理不假,可何来宠幸?说到底,朝臣、皇子于陛下而言不过是一颗颗棋子罢了。用时便动动,放在手上爱抚一会。”
    “不用时,便弃如敝屣,甚至不惜派人杀死。”
    “住口!”
    皇帝气急,一把抽出俞震腰间的剑指着身边的所有人。
    “你,你们,你们所有人都是一伙的!你们都想要朕的命,都想要朕的皇位!”
    俞震怕皇帝伤到,原本想上前一步护住皇帝,却没想到皇帝连他也排除在外,提着剑不肯放手。
    “父皇到现在心里也只有皇位,到现在都不知道,儿臣站在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秦景林嗤笑,他这个太子可真是天真,竟一直存着皇帝也有自己的苦衷这样的妄想。
    半个时辰以后,秦景林与穆以澜走出勤政殿,外面天逐渐暗了下来,却因为乌云笼罩,看不清一颗星星。
    “今日之后,父皇再难独支了。司栾这法子用的妙,若不是你我一早渗透,今日恐怕便命丧勤政殿了。”
    秦景林仰头,脸上却无喜色。
    “陛下年迈,不宜再临朝,臣会处理好前朝的事情,打点好一切。”
    “原以为此事还要再拖一段时间,毕竟逼宫这种事情,终究还要以命相搏,不能说有十成胜算的。你走下来那一刻,我心可慌极了。生怕父皇会闹出什么事来。”
    “别人一定不行,但殿下不同,若非司栾相逼,殿下也不至于如此。”
    秦景林不知道穆以澜的天枢阁势力究竟到了如何地步,只知道短短三日的时间,朝臣便都知悉了皇帝身体欠佳,由太子代为掌政。
    不仅如此,前朝后宫也无一人有质疑反驳。
    秦景林处理完朝政,却发现一向守在身边的穆以澜不见了,遍寻半个宫殿也没找到人。
    山上,穆以澜跪坐在师父的墓碑前一声不吭。
    “我就知道该在哪里找到你。”
    穆以澜身后,秦景林手上提着各种水果贡品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