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果真没再动,乐乐才放心地收回手去,不料,她才刚松了口气,宫震羽却突然竖起孤煞剑,而且刚刚那只小猫咪……哦不!那只手也闪电般地攫住她的柔荑,乐乐不觉脱口失声惊叫,脸色也在瞬间变绿了。
    「你……你想……」
    宫震羽阴森森地盯住她。「在我的伤还没有痊愈之前,你哪儿也别想去!」
    乐乐愕住了,好半晌後,她才咽了口唾沫,不情不愿地说:「好……好嘛!」所谓能耍能赖真英雄,能屈能伸大丈夫是也。不过……
    为什麽她总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呢?
    宫震羽又看了她一会儿才放开她。
    乐乐兀自委屈地噘高了嘴,还忙著在嘴里咕咕哝哝的不晓得嘀咕些什么,反而没注意到宫震羽虽然形容凛酷森然,却不带半点煞气。
    「那……那你的事到底办完了没有啊?」
    宫震羽阖上眼。「办完了。」
    「哦!」乐乐把脑袋探出帐篷外瞄了一下。「哇——好像很远耶!」
    冷冷的,「想都别想!」宫震羽断然道。
    僵了一下,乐乐这才慢吞吞地缩回脑袋瞟他一眼,而後叹了口气。真的放弃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她也很想问个清楚,但这种气氛又好像不太适宜询问那种问题,事实上,她也不晓得该怎麽问,因为那真的是一个很尴尬、很尴尬的问题。
    那天他为什麽要亲亲她呢?
    ☆     ☆     ☆
    他又亲亲她了!
    这是宫震羽他们在塔尔部的放牧地那儿住了两天之後的事。
    一早,乐乐让宫震羽喝过药和肉粥之後,看他好似无意再睡个回笼觉什麽的,於是就在他床边坐下,开始滔滔不绝地叙述塔尔部落人民有趣的生活习惯给他听。
    她的本意是为他消郁解闷免得他无聊,至於他是怎麽想的她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始终静静地聆听著,连插上半个字也没有,而且在叙述过程中,他凝视著她的眼神一迳保持不变的专注,始终是那麽幽长而深远地凝视著她。
    看她神采飞扬地叙述蒙古人祭祀的盛况,听她生动灵活的描绘蒙古人游艺比赛的紧张刺激,比手划脚又手舞足蹈,讲的人比听的人还要兴奋。
    而後,毫无预警地,他突然伸手一探,便将她的脑袋攫向他,在她还一脸茫然不知所以之际,他就深深吻上了她的唇瓣。
    她急抽了一口气,顿时傻住了。
    上一回,她是在失神之际,又是在愤怒之中,所以一回过神来就甩了他一巴掌。
    但是,这一回她却是清醒的,而且心情还很好,所以……
    她该怎麽办?
    不知道,但是,她总不好再甩他一巴掌了吧?呃!至少她不想,手会痛耶!
    唔……或者她应该先好好想一想再说吧!
    於是,在她想到最佳策略之前,只好任由他亲、任由他吻,而且越吻越深、越吻越烈,直到她身子瘫软了,直到她呼吸急促得快要窒息了,直到……
    「宫大侠,已经……啊!对不起。」
    两颗脑袋骤然分开来,宫震羽脸色不悦地瞪著尚在飘动的门毡;乐乐则是双颊如火、两眼若雾似幻地捂著小嘴,既不可思议又满怀困惑地望著宫震羽,欲语还羞却又不太甘心。
    可就在她下定决心要问个明白时,宫震羽却抢先开了口。
    「有事就进来!」
    ㄝ?居然不是先跟她说话,又想当没那一回事了吗?
    她正想抗议,沈君陶却已经进来了,虽然他目不斜视,而且一脸正经,好像完全没刚刚那一回事似的,可大家都心知肚明,刚刚那可不是无影戏。所以,她还是赧红著脸赶紧离开床边到一旁的柜子去,背对著他们拉长了耳朵假装要找什麽东西。
    「什麽事?」
    沈君陶瞄了乐乐一下。「时候到了,在飞云壑。」
    宫震羽颔首,随即唤了乐乐一声,乐乐回过头来。
    「干嘛?」
    「过来。」
    乐乐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了,但她仍然不敢看沈君陶。
    「干嘛啦?」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麽事?」
    「如果我带你去看热闹,你可以答应我只用两只眼睛看,绝对不动手吗?」
    乐乐似乎有点困惑,「热闹?什麽热闹?又有祭祀……」她突然一顿,继而惊喜地陡然瞠大眼。「不会吧?你是说……你是说要带我去看……看军队打仗?」
    宫震羽点头。「可是要你先答应我刚刚说的事。」
    「那当然没问题!」乐乐马上允下了诺言。「我说过只是想看看那种浩大的场面而已不是吗?」
    但宫震羽似乎还不大放心。「你发誓?」
    「我发誓!」乐乐也很认真地回道。
    宫震羽注视她片刻。
    「好,我相信你!」
    於是,三人两骑上了路,不疾不徐地往静虏镇而去。宫震羽和乐乐同乘一骑,说是马不够,其实是要让乐乐支撑住血气未复的宫震羽,所以他们也不敢骑太快。
    而後,感觉离著飞云壑尚有一段距离时,他们便已听到一片撼人心弦的厮杀怒吼,还夹杂著震耳欲聋的火炮轰击声,看样子,大杀伐的序幕已经拉开了。
    沈君陶立刻策马奔向前,先行攀至五百尺外的高丘上,之後回首比了一个手势。
    「开始了。」
    宫震羽低沉地说,同时策马加快了速度。
    一到了高丘上,乐乐立刻迫不及待地跳下马,兴奋地往下望去。
    乍一目睹那黑压压一大片千军万马时,乐乐蓦觉一股热血直冲顶门,呼吸也在刹那间沸腾了,恨不得马上冲下去置身其中同享荣耀。
    然而,当她再继续往下看後,却是越看越心惊、越看越胆寒,直到实实在在看清楚战争所代表的真面目後,她的兴奋消失了,脸色也跟著发白了。
    这……这是什麽?!
    是血海屠场?还是阿修罗地狱?
    她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惊心动魄地望著那片血肉横飞的屠宰场。
    人影在奔掠,脚步乱纷沓,鞑靼人与汉人的身影混杂的追逐著,血眼切齿的拚战与缠斗,刀光刃芒凄寒如冰,枪刺盾飞旋,怒骂声、厉叱声、悲呼声、长嚎声,掺揉著人体跌地声,痛苦的呻吟声,血在洒、命在逝,他们却依然前仆後继,奋不顾身,挥舞著染满鲜血的兵刀横劈直贯。
    从不知人性如此残酷、如此嗜血,在这一刻,生命似乎是毫无价值的货物,只要眨一下眼,又是好几条生命同时陨落,从此再也不能呼吸、不能享受这花花世界的一切了。
    但是,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一颗鞑靼人的脑袋刚滚到地上,另一个汉人也被大弯刀砍掉两条腿,喷著鲜血的砍刀狠狠刺穿了一个鞑靼人的胸膛,又插进另一个敌人的肚子里,眼一眨,大弯刀亮光一闪,握著那把大砍刀的手连同半边身子也倒了下去,红红白白、花花绿绿的肚肠淅沥哗啦地泄了一地。
    一具尸体躺下,立刻有另一个人踏在他的尸体上扑杀过去,刀影晃闪,血洒著、汗淌著,刚刚踏在别人尸体上的人瞬间後,也同样被别人践踏,连空气中都充满了血腥味和烟硝味。
    就这样,命与命舍生忘死地搏斗著,大砍刀与大弯刀尖啸著翻砍猛打,拚战的双方都已杀红了眼,怵目惊心的尸体狼藉遍地,残断的肢骸抛置四周,血迹洒染大地,斑斑点点,一条条、一摊摊,场面是如此的凄厉与残暴,却又如此的悲壮与无奈。
    乐乐呆住了,不知道该做什麽反应才好。
    「这就是你要看的吗?」
    乐乐吞了口口水,也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
    「我早说过这不适宜姑娘家看的了!」
    她想逞强说两句场面话,但是,连她自己都觉得太残酷了。
    「我们回去吧!」
    这大概是今天到目前为止最好的建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