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杯?」
    「不要拉倒!」
    「好好好,一杯就一杯!」转个脸,吸着鼻子自己对自己咕哝。「一杯?呜呜呜,那连润喉都不够呀!」
    ☆ ☆ ☆
    大厅里,除了天地会那些还不够资格参与商讨大事的兄弟之外,其他人全到齐了,连塔布与乌尔泰都护卫在金禄身后,这是他们的职责,也是满儿的坚持。
    就算她相信竹承明,其他人她可不信。
    「在『汉爷』开始之前,我想先请教王爷一件事。」王文怀首先发言。
    金禄没说话,只拿那双纯洁无邪的大眼睛询问地望着他,望得他差点问不出话来。
    「呃,咳咳,请问王爷,天地会九大长老何在?」
    金禄耸耸肩。「死了。」
    这原是意料中的事,所以王文怀也不显得惊怒,他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
    「他们的尸体何在?」
    「没有。」
    王文怀楞了一下。「没有?王爷不是说他们死了?」
    「是死了。」
    「既然人死了,一定有尸体吧?」
    「没有。」
    王文怀眉头开始皱起来了。「王爷,请你……」
    「等等!」满儿从旁打岔进来。「我来问吧。」她也觉得很好奇,人死了怎么可能没有尸体,就算是被太阳晒干了,也该有具人干吧?
    王文怀没有异议。
    满儿先仔细想了一下,再提出能切中疑问核心的问题,「请问夫君,他们为何没有尸体?」
    「被我用剑绞碎了。」金禄轻描淡写地说。
    答案一出来,厅内先是一阵窒息般的静默,紧接着是一片惊骇的抽气声,包括竹承明、竹月莲和竹月娇都变了脸色。
    「太……太残忍了!」
    「果然没有人性!」
    「好歹毒的手段!」
    「可怕至极……」
    「慢着,慢着,我还没问完呢!」在一片愤怒的骂声中,满儿再一次喊停。「夫君,你为什么要绞碎他们的尸体?」这么「麻烦」的杀人手法并不是他向来惯用的杀人手法呀!
    金禄又耸了一下肩。「因为他们告诉我娘子你死了。」
    大厅里再度陷于静默之中,却再也没有人说话,一半人是「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表情,另一半人是虽不能接受,但尚能理解的神情,反倒换满儿板起脸来了。
    「你为什么要叫他们告诉他我死了?」
    「三小姐,」王文怀苦笑。「那是他们自作主张的说法,并非我的意思。」
    「那就不能怪我家夫君,是他们自找的!」满儿温柔地握住金禄的手。「你应该知道,我家夫君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听见我出事,他会发狂的!」
    他应该知道?
    他为什么应该知道?
    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
    王文怀苦笑更深,眼神瞟向竹承明,意谓:他没有其他问题了。
    「好,那么……」竹承明环视厅内众人。「我只有一件事要说,金禄是我的女婿,你们打算如何是你们的事,但在我知情的范围之内,我不许你们伤害他,更不许利用竹家任何人去伤害他,这件事,你们必须做下承诺!」
    闻言,柳家兄弟和吕四娘立刻愤怒地跳起来。
    「为什么?」吕四娘怒吼。「他是满虏清狗,是汉人的仇敌,为什么我们不能对他下手,那……」
    「吕姑娘,这个问题让我来回答你。」竹月娇慢条斯理地说。「首先,我知道你急于要报仇,但请别忘了,下旨处斩令尊的不是我姊夫,动手处斩令尊的也不是我姊夫,你找错对象了,要报仇请找清狗皇帝雍正,那才是正主儿,是他下旨砍你爹的脑袋,你就去砍他的脑袋,这才是名正言顺的报仇,懂了吧?」
    吕四娘瞥金禄一眼,没吭声。
    「另外,更别忘了之前你们走投无路逃到这里,倘若不是我姊夫出面赶走那些喇嘛,你哪里还有命坐在这里大声说话,无论你如何辩解,我姊夫对你们有恩总是事实,你想恩将仇报吗?」
    一顶大帽子重重压下来,吕四娘顿时哑口,再向金禄瞟去一眼,坐回去了。
    她只是急于报仇,并不是是非不分的混蛋,不管双方立场如何,恩恩怨怨总是难分,金禄不顾立场来帮她们,她反要杀他,这岂不变成她才是坏人了吗?
    不,她才不是坏人!
    好,她不找允禄,她找雍正,这总可以了吧?
    不过柳家兄弟可没那么好说话,因为他们正是那种是非不分,黑白不明,有理说不通的大混蛋,加入哥老会,他们从来不是为了什么反清复明,为的只是他们个人的仇怨。
    「他帮我们为的是满儿,并不是我们,那根本谈不上恩!」柳兆云反驳。
    「而舅舅你们非杀我的夫君不可,为的也不是反清复明,而是你们自己的私怨,」满儿即刻还击回去。「这种不顾他人的自私念头更不足取!」
    「你这个背祖忘宗的畜生没有资格在这里说话!」柳兆云轻蔑地道。
    金禄脸色蓦沉,满儿及时紧握了一下他的手,两眼瞥向一旁,果然……
    「住口!」竹承明愤怒地咆哮。「无论你是不是我的大舅子,我都不允许你如此侮辱我的女儿!」
    「谁是你的大舅子?」柳兆云更是不屑。「柳家没有你这种玷污人家清白大闺女的女婿,若不是有人护着你,我连你都要杀……」
    「无礼!」王文怀怒叱。「竟敢对『汉爷』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我讲的是理,毋须有礼!」柳兆云振振有词地吼回去。
    王文怀顿时气结。「你……」
    忽地,玉含烟抬指轻弹,柳兆云兄弟应指跌坐回椅子上,众人看得一楞。
    「好了,现在没有人会再故意找碴,我们可以继续讨论下去了。」玉含烟若无其事地说。
    静默了一下,突然大家一起失声笑出来。
    「高招!」竹月娇笑得最大声。
    「的确,这样安静多了。」王文怀也笑了。「那么,其他人还有意见吗?」
    玉含烟若有似无地瞄了一下金禄,那眼神,奇特得很。
    「若是还有人不服,我想我有必要提醒大哥一下,为了三小姐,王爷必定会不顾一切护着竹家,而雍正身边有任何消息也只有王爷最清楚,能预先作防范的也只有王爷,因此为了『汉爷』的安全,王爷反倒是个必要的存在。」
    一语惊醒梦中人,王文怀与白慕天不约而同啊了一声。
    「没错,确是如此。」王文怀连连点头同意。「那么,无论是否有人反对,决议便是如此,为了『汉爷』的安全,我们不得再伤害王爷。」
    自然,没有柳兆云兄弟闹场,这项决议也就毫无异议的定下来了。
    「各位还有其他问题吗?」环顾众人,王文怀最后又问了一句。
    金禄马上把手举的高高的,依然是一脸纯真又无辜的表情。
    「有有有,我有。」
    「王爷请说。」
    「你们在利用我吗?」
    「……」
    ☆ ☆ ☆
    午膳时间,好不容易等着人蔘鸡熬够火侯了,满儿匆匆端着整盅人蔘鸡往后院去,没想到刚跨过月门,她就惊讶得差点把人蔘鸡献祭给土地公进补。
    「你们在干什么呀?」
    只见一群男人各自捧着一个比小盆还大的老碗,碗里装满了饭还有菜,大家蹲成一堆,一边扒饭菜一边天南地北穷啦着话,啦的饭粒到处乱喷,猛一眼看上去好像在一边拉屎一边吃饭。
    「吃饭啊!」
    「吃饭不到桌子上去吃,干嘛蹲在院子里吃?」
    「陕西人不都这么吃的?」
    满儿哭笑不得地翻了一下白眼,「那是农村男人才这么吃的好不好?」走到金禄身旁,她眯起眼来。「夫君,又是你带头起哄的,对吧?」
    「入境随俗嘛!」金禄嘿嘿笑着。「这不也挺新鲜?」
    转过头来,满儿瞪着竹承明。「甭问了,爹,你一定是第一个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