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儿勉强睁开眼睛,可看过去,眼前却是一片模糊。
    那个家伙……力气好大,一只手……就几乎要了我的命……
    感观虽愚钝,但听觉却分外清晰,她听见骆宇倾说:“阿萜,你疯了!你知不知道刚才自己在做什么?姒小姐是客人!”
    陶萜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为刚才的举止做个解释?姒儿靠在陶欣然的身上,迷迷糊糊地想着。
    “学姐,你有没有事?你别吓我啊!”陶欣然尖细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DANIEL,学姐为什么不说话?会不会被哥哥给……掐……死了?”
    姒儿感觉自己的身子一轻,被人抱了起来,骆宇倾的声音就从头上传下来:“我抱她回房,你打个电话给秦医生,最好让他过来检查一下。”
    “好的,我马上去打电话。”陶欣然飞快地跑了出去。
    骆宇倾望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陶萜一眼,转身正要走,陶萜却忽然拦住了他。
    “干什么?”
    陶萜打量了他怀中的姒儿一眼,淡淡地说:“她只是一时缺氧,没有生命危险。”
    骆宇倾没说话,径自绕过他走了出去。
    此时夕阳从玻璃窗外射进来,照得陶萜的脸一半亮一半阴,显得异常诡异和深沉。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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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在茫茫的黑暗昏沉中慢慢飘浮,没有起点,也没有归宿……
    但最终,还是会醒过来。
    姒儿缓缓地撑开眼帘。
    触目所及处,是床头灯的柔和光线。外面下着雨,玻璃窗雾蒙蒙的,什么都不清楚。
    姒儿眯了眯眼睛,刚想坐起来时,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递了杯水过来,抬头一看,却是骆宇倾。
    “谢谢。”姒儿接过水来,清凉的水一入口,这才感觉咽喉处如火烧般炙烫,疼得连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
    骆宇倾凝视着她,眼睛里闪烁着一抹很独特的神情,在那样的目光下,姒儿不自然地笑了笑,问:“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很勇敢。”
    “你是指我去挑衅陶萜的举动吗?呵呵,结果你也看见了,我差点一命呜呼。”姒儿耸了耸肩,声音里带了几丝嘲讽。
    “阿萜不会杀你的……但你这次是真的刺激到他了。”骆宇倾悠悠地说,“你不该打碎那盆箭兰,那是他的命根子。”
    “我很怀疑那样的人会爱上一盆花,他应该什么都不爱,除了他自己。”姒儿冷冷一笑。
    “你饿吗?想吃点什么?”骆宇倾转移开话题,声音很温和。
    姒儿偏着脑袋想了一想,说:“我想吃八宝粥。”
    “八宝粥?”骆宇倾挑起了眉毛。
    “嗯!我记得我小时候,妈妈的八宝粥做得非常好,里面有桂圆、银耳、枸杞、莲米、百合啊等等东西。可惜,自从妈妈去世后,我就再没吃过了。这次回国来,毕竟是中国人的地盘,该让我享享口福了吧?别告诉我说这里的厨子连八宝粥都不会做哦!”
    骆宇倾沉思着,眼睛忽地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好的,你等一会。”便走了出去。
    姒儿在床上躺了一会,觉得有点无聊,便起床下地,身体还是很虚弱,踉踉跄跄地走到洗手间,明亮的大镜子里反射出自己的模样,脖子处一片淤红,衬在白皙的皮肤上像是爬了只丑陋的红蜘蛛。
    该死!这些红肿大概得过好些天才能消退了!姒儿嘀咕了一声,想起刚才花室里的一幕,不寒而栗。如果不是骆宇倾他们闯进来的话,陶萜真的会自动松手吗?那一刻时他的眼神真的很可怕,像个要噬人的怪兽!
    姒儿这样想着,不经意地朝镜子看去,突然地就看见了陶萜,和那双黝黑深沉的没有表情的眼睛。她被吓到,蓦然转身,背抵住了漱洗台,紧张地盯着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的陶萜,满脸的戒备之色。
    谁知陶萜却什么都没干,只是默默地看了她一会,转身说道:“你可以吃东西了。”说着便走了出去。
    姒儿满腹狐疑地跟着走出去,外间沙发的小几前就摆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八宝粥,人还未走近,甜香已经飘了过来。
    “好香啊!”姒儿连忙尝了一口,惊喜出声,“GOOD!味道好极了!和我妈妈做的有得比呢!”吃了几口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一抬头,只见陶萜手插裤兜一派悠闲地靠在墙上正看着她吃粥。
    姒儿挑起了眉毛:“你很喜欢看别人吃东西?”
    陶萜没有答话,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眼锋不乏平静,却也若隐若现的犀利,看着姒儿,就像要把她看透。
    “看人吃东西很没礼貌。”姒儿又说。
    陶萜终于开口,语音却是从未有过的迷茫:“你为什么会来?”
    姒儿持勺的手停了一停,有点不解。
    “你是天使。”陶姒又说了一句。
    姒儿却更是莫名其妙,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陶萜沉静的脸上浮现着略带惆怅的一种淡然,声音也仿佛漂在水上:“你是天使,带着你救赎的使命来到这里,希望能够帮助沉浮在水深火热里的人逃离地狱。但是你知道吗,有些宿命是更改不了的,就像扑火,对于飞蛾的意义。”
    姒儿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陶萜的语气和话里的意思都给她一种怪怪的感觉,她眨了眨眼睛,过了半天,吐出一句话:“我不信宿命。”
    “我六岁的时候,爸爸抛下了财富、地位、荣耀和妻儿,为了他所谓的爱情和自由与那个叫江瑶的女画家远走高飞去了美国。对于陶家这样一个在上流社会中举足轻重的大家族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耻辱,一场笑话!但那些仅仅都只是面子上的,没有人知道他的那么一走给我们带来的真正打击有多重……我的母亲天性柔弱,像瓷器一样经不起碰撞,因此她所爱之人的背叛,对她而言简直就是变相的一种谋杀!我的母亲是割腕自杀死的,并不是当初对外宣布的那样死于心脏疾患。”
    陶萜的目光透过模模糊糊的窗子,看着窗外。窗外没有景致,漆黑的一团。窗玻璃上却有风景,曲折逶迤的水沟,那是溅在上面的雨水,沿着自己的轨迹蜿蜒而成,而且还在继续。犹犹豫豫,停停走走。
    “我的外祖父当时已经是个年近六旬的老人,他孤独一生,膝下只有我母亲那么一个女儿,从小视为掌上明珠,母亲一死,外祖父就近乎崩溃了,若不是因为家里还留下了当时年仅六岁的我,外祖父很可能也会随母亲去了。不过他毕竟是久经风霜的老人,在接受了那样的打击后,为了照顾年幼的孙儿,仍是硬是咬着牙关挺了下来,以那样的高龄奔波于商界,努力维持着庞大烦琐的家族事业。我从小的确是很聪明,读书过目不忘,对数字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但是真正造就我二十岁前那么辉煌的神童生涯的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因为我知道我必须努力、必须尽快成长。必须尽早接过外祖父身上的那副担子,因为他支撑不了多久的……果然,在我接过陶氏企业的第二年,外祖父就因长年劳累而造成晚期肝癌去逝了……”
    姒儿默默地望着陶萜,忽然发现陶萜隐藏的、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那一面很艳丽,也很多情。
    “箭兰是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在她自杀后的一个月,外祖父种下了这盆花。六年前外祖父病倒住院时,这盆花似乎也知道它的主人要去世了,一度干枯,费尽心思才救活回来的……所以看着这盆花,就会让我想起我的外祖父和我的母亲……”陶萜的目光慢慢地移向姒儿的脸,“你不该打碎它……我刚才差点掐死了你。”
    姒儿的唇边浮起了一个苦笑。
    陶萜走过去,在她身边以同样的姿势坐下,房间里很黑,灯光很黯淡,彼此的脸庞都已看不太清,只有眼睛是明亮的,在暗色中闪动着晶晶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