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令叶余生不寒而栗,竟无话可说,望着周深信咬紧牙关扭曲的面部,几经接触,她能够断定周深信的精神状况已出现严重偏离。虽还不至于精神分裂,但躁狂和仇恨的心态迟早要做出可怕的事。
    爱让人盲目。恨让人失去心智。
    “你爸还在监狱里坐牢?”周深信突然问起。
    叶余生一惊,反问:“你听谁说的?他在不在坐牢,和我没有关系。”
    “你知不知道你爸坐牢的原因?嘿嘿嘿嘿……”周深信诡异地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楼下传来送传递的声音:“有人在吗,麻烦签收一下快递。”
    周深信闻声下了楼。
    叶余生趁机迅速进入周得晚生前所住的房间,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品味高雅的女孩房间,一切都保持主人生前的样子。她从书架上看到一本木心的诗集,也许是因为她本身喜欢木心,也许是因为书籍上有一排手写的诗:赴海独漂橹,白首度余生。
    多寂寞的一句诗。
    她拿起这本书,翻看后,竟发现书已被挖空,藏在里面的是一本上锁的日记本。她将日记本藏进大衣中,用手臂夹,走出房间,周深信正不耐烦地应付着快递员。
    “麻烦你开箱检查一下,因为碳是易碎品,如果我走了,东西碎的,你就不好退了。”快递员提醒着。
    周深信回头望一眼楼上,正好和叶余生对视。
    “不用了,碎不碎我都不会退的,你走吧。”周深信关上门,将纸箱子抱进客厅。
    叶余生走下楼,说:“不是有暖气吗,还用碳取暖?”
    “给你取暖,你信不信?”周深信冷笑。
    “不用了,我得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叶余生告辞,一心想着要看那本日记本。也许真相很快就要揭示了。
    “我想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周深信说完,望着那箱碳一眼,直接走上楼。
    回到家中,叶余生想办法打开了锁,开始看周得晚生前所写的日记。从这些每日零散的记录中,去寻找线索。她在看之前,朝日记双手合十,拜了三拜,希望周得晚在天之灵能够原谅她的行为。
    “勿怪勿怪,我不能让你死的不明不白,等真相大白,我会和任临树去你的墓前拜祭。”
    虽然她是信奉唯物主义,无神鬼论者,可她为自己看他人日记的行为还是让她感到愧疚,想要忏悔。
    整本日记,大多都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心事,通篇都是对心爱男子几乎病态的倾慕。她发现任临树真的几乎影响着周得晚的全部喜怒哀乐,但也看到许多蹊跷的文字。
    比如这样一段话:
    “今晚放好洗澡水,我去楼上拿睡袍。等我再回来,发现一浴缸里,全是血水。妹妹躺在里面,面色惨白,我以为她自杀了,想要救她,谁知我刚碰到她,她突然睁大眼睛,瞪着我狂笑不止。她告诉我,是猪血,她在和我开玩笑。这一天确实是愚人节。但我被她这种行为还是给激怒了,或者,她是在暗示我某种自杀行为?她渴盼我死去吗?”
    叶余生渐渐对周得晚活着时的恐惧所感同身受,有这样一个妹妹,很可怕吧。周得晚的抑郁在得到池之誉的治疗仍不能够缓解,周深信是有很大一部分责任。
    其中,她还发现值得推敲的话:妹妹榨的橙汁,千万不要喝,她喜欢在里面放古怪的东西作弄人。
    任临树洗过澡,走进房间,见她发呆,便关心地问:“在想什么,回到家就失魂落魄的。”
    她忙合上日记本,用书盖上,回避道:“没想什么。我最近有个心理学学术上的课题要研究,不能天天陪你了,你要是忙,可以先住酒店那边住几天。”
    “你又开始接触心理学了?太好了,毕竟是你最热爱的专业,重拾起来是好事。我可以尽量不打扰你,但请你也让我晚上睡在这儿。等我们的流落园建成,装修完毕,就搬过去住。我再也不用半夜起来打蟑螂了。上次我居然同一天,在门口下水沟旁发现老鼠、蜈蚣、还有蟑螂!四害就差一样就凑齐了。”他委屈地说。
    “四害不已经凑齐了嘛!”她说。
    “还有一害在哪?”他问。
    她努努嘴,说:“不就是你!”
    “对啊,如此四害俱全的地方,却因为一个你,变得生动迷人,令我流连忘返。”他拦腰抱起她,低声补一句:“你是我的温柔乡。”
    你曾让我去追随那些能使你安宁的东西,我想来想去,发现不过是留在你身边。
    2/“我爱你。”
    橙汁?好熟悉,叶余生联想到何蔗蔗中毒正是喝下了有毒的橙汁。莫非,周得晚知道某些秘密,才会写下“妹妹榨的橙汁,千万不要喝。”的话来提醒自己。
    方向开始更加明朗。白天等任临树去公司,她就开始看从池之誉那里拷贝来的周得晚生前病历报告,没想到的是,何蔗蔗竟会主动来找她。
    一见面,她就发现何蔗蔗看人的眼神都不一样。
    “你?”
    “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好像变得很有灵气?之前装傻,想要瞒过你这个心理师,真是花了我不少心思。”何蔗蔗提着一篮水果,放在桌上,说,“这些都是小时候,你最爱的水果。”
    “你一直都是伪装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难道从我们头一次在天桥底下偶遇起,你就是在装疯卖傻?”叶余生震惊不已。
    何蔗蔗温婉地抿唇笑,点点头。
    “有意接近我?还是任临树?”
    “都不是,是周深信。你在调查她,对吧。那时她在片场拍戏,我有意守在影视城附近,换句话说,我盯着她很久了,而我也发现,她一直都在暗中跟踪你。包括你还没和任临树相认之前。我也是意外的机会,接触到你和任临树,机缘巧合,我和你一起被签到酒店工作。”
    “你跟踪周深信,周深信跟踪我?她就算认出我,也应该是我跑龙套那次,我和她有过照面,她认出我了?”叶余生皱紧眉,脑里有些乱,她努力让自己镇定。
    “不,从你回国,她就定期亲自监视你。那时我还不知道你就是鹊鹊,所以你和任临树都疑问,我怎么能一眼认出你,其实也是从周深信的口中得知,是我亲耳偷听到的。”何蔗蔗面容平和地说。
    相比之下,叶余生的反应有些夸张,她又觉得很可笑荒唐,自己被周深信跟踪这么久,可能在过去的十四年里就开始跟踪了,她却不知不明。
    “她费尽心机跟踪我做什么,目的呢,难道就因为任临树?”
    “我也不清楚,但可以确信,她非常非常仇恨你,可以说恨之入骨,你现在很危险,我们只有联手,才能让她收手。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查周深信吧。”
    “因为你想起来,那杯有毒的橙汁是她给你的。”
    “对。我和她无冤无仇,她为何毁我全家,我中毒之后,卧床两年,家破人亡。就是凭着要查出真凶的信念,我才活到现在,能恢复的这么好,真要感谢她。只可惜,没有证据指控她。”何蔗蔗提起父母,眼中噙着泪水。
    “我有一个办法,可能有些冒险。”叶余生思忖着。
    “你说说看。”
    “——引狼入室。”
    何蔗蔗头部受伤,再次住院。并在医院报警,向警方提起十多年前的中毒案,声称似乎有些印象,能回忆起当年有毒橙汁是谁给她的了,不过还只是记忆片段,需要拼凑。何蔗蔗提出希望能够得到催眠师的帮助回忆,并约了三天后的下午,由池之誉为其催眠。
    叶余生频繁往医院跑,陪在何蔗蔗身边。
    她们认为,得到风声的周深信一定会作贼心虚,三日之内在催眠之前,来医院进行二次加害。
    只要周深信来医院,伸出毒手,就会被抓个现形。不过,一连三日,周深信都没有来。叶余生对计划产生怀疑,是消息没有流传到周深信的耳目去,还是其已起疑心,有所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