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桂珍和Peter同时惊呼出声:“为什么?”
    “总之……对不起。” 欧天姿点个头,转身走了。
    江桂珍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惊讶道:“她和二少不是在恋爱吗?”
    “是啊,没道理不帮忙啊?奇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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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10时,人群散尽。
    秦方一人独坐在二楼的书房里,将欧天姿送他的那张光碟放入电脑中,打开来看,第一个文件夹里果然收录了她从小到大的所有照片,然而说这“所有”,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几张,17岁以前的更少,才七张,每张都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衣服也穿得很寒酸,她小时候吃了不少的苦啊……但照片里的她,每一张的表情都是振奋的,即使是静静看着镜头,都能从眉眼中看出好胜和进取来。
    第二个文件夹里是她的作文和日记,十篇都是WORD格式,惟独一个文本文件。秦方先打开那个文本,里面写着:
    WORD文档需要密码才能打开,密码是“father”
    PS:此文本看后请删除。
    秦方忽然觉得眼睛有点湿润,这个孩子,做事情还是这么细心谨慎,这么为他着想,担心被他的家人看到里面的内容。
    一时间不敢再点那些WORD文件,便打开了第三个文件夹,里面是rmvb格式的文件,用Real player打开后,欧天姿的笑脸顿时跳了出来。
    被拍摄的地点是在她家,她坐在沙发上,望着镜头微笑着说:“生日快乐!”
    秦方笑了起来,这个孩子,总是别出心裁,什么花招都想得出来。
    几秒钟后,欧天姿换了个姿势,继续说道:“记不记得上次你住院时我对你说,请你一定要好起来,要好好保重身体,要看着我成长,看着我一步一步按你曾经走过的道路走下去,取得和你一样的成绩。”
    她垂下眼晴,笑容变浅了,“当初说那句话时,是真的以为自己面前还有好长一条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不停地走下去。可是……疲倦感越来越浓,我发现自己走得越来越累,甚至会想,如果现在就停下,可不可以?”
    抬起眼睛,笑容已全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迷茫,一点点感慨,和一点点倦色,“当我有停下的念头时,却发现原来已经不可以了。功成身退,是多少人的梦想,能在最巅峰时告别舞台,留下最完美的一幕,让旁人为你惊艳一生,仰慕一世,何其美好。但是,真正能做到那样的,能有几人呢?”
    “我停不下来了,就像安徒生笔下的那个女孩子,她因为虚荣而穿着红色的鞋子去做弥撒,然后她发现她开始不停地跳舞,不停地跳,跳得魅惑众生,也跳得筋疲力尽。为了停下,她只好砍掉了自己的脚。这么悲惨的结局,一直以来我都阻止自己去想呢。”说到这里她耸耸肩膀,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可是……我做错事了。” 欧天姿叹了口气,“我现在很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听你的话。我接了杜寒飞的案子,并且放任自己一步步沉到那个危险的旋涡中去……因为我太想赢了。当你开始劝导我时,我所想的是‘为什么连你也要怀疑我的能力’,于是我就更想要赢,并不顾一切地去赢……结果就是,我虽然抓住了其中的关键,发现了里面隐藏的真相,但同时,也给自己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你曾经说过,一个知道当事人太多秘密的律师其实并不是一个好律师,我忘记了这一点。对不起,我现在承认……其实我很失败。”
    镜头忽然模糊了,几秒钟后,Real player显示播放完毕。
    秦方坐在椅子上,忽然感到了不安。他刚拿起电话想拨号码,书房的门就被人敲开了,秦夫人笑着说:“天姿来了,说有事情找你谈。”
    妻子身后,欧天姿默默站着,朝他笑了一笑。
    “你们谈吧,我先去睡了。”秦夫人温婉识趣地退了出去。欧天姿站在门边,依旧没有动。
    秦方起身走过去牵住她的手,将她带到一旁的长沙发上。“坐下来,我们谈谈吧。”
    欧天姿面色凝重,低声说:“我来是拜托你一件事的——请你担任毕非焉的诉讼律师,出庭为他辩护。”
    秦方沉吟了片刻,问:“为什么你不自己做?”
    “因为……”欧天姿抬起头,格外平静也格外冷静地说:“我要出庭当证人。”
    秦方惊诧,“证人?”
    “因为他是无辜的,而我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秦方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杜寒飞?”
    “你看了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了?” 欧天姿苦笑,“似乎现在说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不过也好,起码因此我能帮非焉彻底洗刷罪名,还他清白。”
    “你没考虑过自己如果出庭作证,把你委托人的秘密公布于众,这对你的职业操守以及今后的事业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吗?”秦方的眉心开始打结,意识到了某种不样。
    欧天姿静静注视着他,目光如水般飘浅了他的担忧,随即弥漫起淡淡的心痛。她……难道她要用自己的前程去换取那小子的清白?一念至此,秦方更是加重了语气说:“值得吗?天姿,其实你可以……”
    欧天姿柔声打断了他:“我——累了。”
    秦方一怔。
    欧天姿继续道:“我入行才4年,就已经觉得很累、很累了。因为想要表现到最好,所以有点不择手段,很费心机,很努力,也很辛苦。我,真的真的很累了,这场舞蹈,无论开始是处于什么原因,我都不想再跳下去了。我本来还奢望能功成身退的,现在看来是不能够了……不过也好,真正做了决定,没有退路,只能硬起心肠砍自己的脚了。”
    这个时候,她还能笑出来,连自己都开始佩服自己。
    秦方目光沉痛地望着她,忽然说:“对不起。”
    “呃?”
    “爸爸……对不起你。”秦方伸手将她揽人怀中,低声道,“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感觉说什么都是无能为力。我亏欠你的实在太多了,能为你做的却又太少。天姿,我该怎么办?爸爸应该怎么做,才能稍微补偿你一些?”
    欧天姿抬起头,微微一笑,轻轻道:“帮我喜欢的人打赢官司,洗脱罪名。这样……就足够了。”
    好奇怪,为什么她永远在他面前哭不出来?为什么担忧难过到极点了,可是看见他时还会故作坦然,把冷静和镇定的面具戴到最后?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扑倒在他怀里放声大哭,把这么多年来的委屈和辛酸都一五一十告诉他的吗?可是,没有眼泪呢,一滴都没有。
    那么渴慕的亲情,一旦到来,首先退缩的反而是她。是不是一样东西向往太久了,因为一直得不到,所以慢慢也就习惯了?
    书房的灯光在欧天姿眼中绽化出了层层光晕,就像这虚幻不定的人情世故。
    但在迷乱之中却有一个信念逐渐清晰——她要救毕非焉!她要用尽一切力量救他,搭上自己的信誉,搭上自己的前程,在所不惜!
    第九章
    阴冷僻静的走廊,呼吸在这被渲化成了虚无,惟独脚步声清晰,一下一下,直扣人心。
    欧天姿第三次跟在警卫身后,为着同一个人。铁门开处,毕非焉迎面站了起来,目光幽幽,一分喜悦,九分安然。
    欧天姿在他面前坐下,静静地看了他半天,凝眸一笑说:“我们又在这个地方见面了……世事真搞笑。”
    “是啊,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这里。”
    欧天姿轻吁口气,继续用轻松的口吻说:“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毕非焉笑了,“我没有杀人,为什么要害怕?而且……有你在,不是吗?”
    “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不怕。”毕非焉很坚定,也很坦然,表现超乎她想象得好。看到这样的他,欧天姿不知道心里是感动,还是酸涩。怎么舍得告诉他呢?怎么舍得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任何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都会扩大十倍地还给她自己,她竟然可以有那样的柔软情怀去爱一个人,这种感情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