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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允嘉做了个深呼吸,最后,寒着脸说:“请你回答。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十、九、八……四、三、二……”
    眼看她就要数到一,她眼中的希望已经变成了绝望时,夜愚忽然伸出手臂抱住她。
    谭允嘉整个人就那样呆掉了,最后一个“一”字,再也说不出来。
    这是——夜愚第一次主动抱她。
    她是他的女朋友。他们在一起一年。这却是他给予她的第一个拥抱。
    她的心,因此既痛苦又甜蜜,最后,终于忍耐不住,委屈地哭出来,“你……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老是伤我的心?你好讨厌,真的好讨厌好讨厌……可是,为什么我偏偏就喜欢这么讨厌的你呢?夜愚……夜愚……”
    夜愚搂住她,其实在这一刻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喜不喜欢谭允嘉,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感觉才叫做“喜欢”。可他知道,他不讨厌她,并且,很多时候他习惯有她的陪伴……最重要的是,他不想看见她哭。
    女孩子一哭,他就束手无策。
    “别哭。”他摸着她的长发,很轻,也很温柔地说,“乖,别再哭了。”
    第85节:第十六章 像兄妹般亲密(1)
    第十六章 像兄妹般亲密
    喜欢究竟是什么呢?
    当夜晚十一点,他带着终于炖好了的乌鸡蘑菇汤走进年年的病房,亲手盛了一碗喂她时,江夜愚脑海中,翻来覆去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年年靠坐在床上,还是很虚弱,根本没有力气咀嚼东西,因此,只能将就着喝了几口汤,就疲惫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吃了。
    护士扶她躺下,她愧疚地对他说:“对不起,汤很好喝,但是我透不过气来。”
    “没关系的。”他帮她把被子的角掖好。
    年年的目光流连在那碗汤上,“可我真的好想吃蘑菇啊……”
    “等你好起来,会有很多蘑菇排队等着给你吃的。”
    年年笑了,“会这样吗?”
    “当然会,能被你这样的天才少女吃,蘑菇也会觉得很荣幸的。”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年年时,他觉得自己就会变得能言善道,激怒也好调侃也好,都说得流利而自然。
    但面对允嘉时,却只能沉默寡言,通常都是她负责说,他负责听。
    他不知道这样的相处模式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如果是年年,他希望能令她开心;而如果是允嘉,他希望她不要哭。
    “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夜愚说着起身,刚想走,年年却扯住了他的大衣袖子,她的眼睛里有柔软的哀求之色,“我睡了一天了,现在都睡不着。”
    “那……”不善应付这种局面的少年开始为难。
    “你如果不急着走的话,可不可以念书给我听?”她像个临睡前求着大人讲故事的小孩,这个样子的年年,是很陌生的,但却莫名牵动他的心,让他不忍心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于是,夜愚又继续坐了回去。
    “那本,我看到第72页了,你继续往下念好吗?”
    夜愚取过柜子上的那本书,书名《可爱的骨头》,他听说过这本书,号称美国2002年度最佳小说,但不清楚讲的什么,于是他翻到第72页,开始轻轻地念:“你想过她吗?雷问道……我每时每颗都想着她,露丝说……她上了天堂,当然,得假设你相信有天堂这回事……你不相信吗……我不认为有天堂,不,我不相信……我相信,我不是指快快乐乐、小天使在其间飞翔之类的废话,但我的确相信有天堂……她上了天堂,不是吗?但这代表着什么呢?嗯,就像我爸爸说的,这表示她已经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当他念到这里时,年年已经沉沉睡去。她实在太虚弱了,尽管她声称自己丝毫没有睡意,但还是睡了过去。
    夜愚注视着她的睡颜,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了她那双灵气逼人的眼睛,她看上去毫无生气,即使呼吸也是那么清浅,让人担心下一秒就会停止。
    再翻手里的书,就刚才读的那段而言,完全没明白说的是什么,但这不妨碍他对它产生好奇——因为,年年即使在病中,依旧念念不忘这里面的故事,他相信,它一定有独到之处。于是他把这本书带了回去。
    午夜,他点着台灯,坐在床上从第一页读到最后一页。
    故事写的是一个下雪天,十四岁的女孩苏茜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邻居强暴和杀害。但她的灵魂并没有就此死去,因为太眷恋生者的世界,她像幽灵一样跟随着她的家人。
    于是整本书就从她的口吻里淡淡道出,一开始时,她便已经死了。
    天堂看起来很像学校操场,操场上有不错的秋千架,还有亲切的辅导老师和朋友,只要肯动脑筋,她要的东西都会出现在面前,但是,即使如此。她最想要的还是回到人间,与心爱的人共度,却始终无法如愿……
    全文的语调都非常平缓,哪怕是写到她自己的死亡;写她父母怀念她时的深深悲痛;写她妹妹夜晚摸进她的房间,躺在她的床上久久哭泣;还有她的父亲,强忍悲痛安慰身边比他更脆弱的家人,对女儿的思念和至爱让他察觉到杀人凶手就是他的邻居,可大家都不相信这一点,于是他抱着儿子躺在苏茜的床上,老泪纵横……
    当夜愚最后将书合上时,有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到了他的手上,他怔怔地看着那滴液体,过了许久才知道,那是他的眼泪。
    他不知道,那滴眼泪究竟是为何而流,是为这个哀伤的故事,还是为着那个病床上连最喜欢的蘑菇都吃不下、无时无刻不面对着死亡的、喜欢着自己的……
    年年。
    “年年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接下去的就是好好休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下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但是,因为这种病目前还没有根治的方法,不能保证她就此真的痊愈了,所以,平时一定要多加注意,定期检查。”
    午后时分,杜天天与封淡昔一起走出医院大楼,她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准备回电视台开会,而他凝望着她的脸,说:“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现在回家洗个澡,睡一觉吧。有什么事我会打电话给你。”
    杜天天笑笑,“其实真正没有好好休息的人是你,我……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要不是有你在,年年……”
    这几天的彻夜看护和费心治疗,使得封淡昔的脸迅速消瘦,下巴上还有点点青色胡碴,他一向整洁得体,极其注重外表,因此她这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疲倦和邋遢的样子,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她心里很清楚。
    果然,封淡昔握住她的一只手,“其实我该谢谢你才对。”
    “呃?”
    “谢谢你给我机会,让我找到了留下来的借口。”
    杜天天的脸“刷”地白了,然后,慢慢地泛起红潮。
    她下意识地想将手抽回,封淡昔却握紧了不肯放,沉声说:“天天,让我继续留下来,照顾年年好不好?”
    她听得懂他的意思,说是说照顾年年,其实指的就是照顾她……她低下头,一颗心起起落落的,不知该如何回应。
    第86节:第十六章 像兄妹般亲密(2)
    “我已经失去了疏禾,我知道那种失去至亲是什么样的感觉,所以,我不能让你也经历那样的痛苦。”他直视着她的眼睛,说得非常真诚,“让我留下来吧,留在国内,留在B城。”
    他在向她祈求一个承诺。
    而她满腹迟疑,尽管心里有个声音已经叫嚣着答应他答应他,但又有另一种无形的力量,把那个声音使劲往下压,不让它冒出口腔。
    她的手指有些发颤,手里的那叠资料没拿好,不小心掉了下去,偏又遇到一阵风来,纸张就那样飞飞扬扬地飘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