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哪怕楼梯很阴暗,哪怕耳边是那些喇叭紧迫的声音,可,她的手牵住他的,掌心熨帖在他的手背上,心底是安然的。
    这样安然的感觉,只源于,他在她的身旁。
    她的手稍稍加重相握的力度,因为,生怕,在下一秒,他又会不见。
    她不要再这样一个人走下去,无论怎样,她这一次,不会再松开他的手。
    虎哥带她们前往的是地下室,在那里,早有一个挖好的通道。
    “就这了。”虎哥依旧在笑,可是这样的笑意,看上去是渗人的。
    虎哥很快回身走了下去,接着,旁边的喽啰们让出一条路,示意萧默澶和夕雪跟上。
    通道很狭长,由于匆匆挖出来,是没有任何照明设施的,也没有高度,十分矮,仅容一人,躬身通过。
    一路走过去,和彼时在坞角的山洞是仿佛的。
    只是,那时,陪在她身边的是皇甫奕。
    现在,陪在她身边是萧默澶。
    这俩个男人,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而纵然,陪同的人不同,有些感觉却是相似的,在地下通道走了一段路后,她的胸口能觉到闷窒,而他已稍稍放缓了步子,反手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去。
    真的越来越闷,可,她深知目前的不安全,她不知道警方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但,若让警方缉捕到,虎哥定会选择更为决绝的方式,到那时,恐怕,便是玉碎瓦不全的时分。
    不到最后的时分,她不要萧默澶有事。
    也不管萧默澶的言辞怎样寡情,她知道,他是在意她的。
    否则不会在这样的时分,仍细心的觉察到她的不适,仍放缓了步子,这样的举止,不会有假。
    哪怕,在那次海啸来袭之前,他对她也是那样的寡情,但,其后的种种,只说明了他另一种方式的成全——将自己置身在危险边缘,部署好她和念念的优渥无忧的生活。
    这个男人,是口硬心软的典型。
    另一只手捂住胸口,她努力吸着单薄的空气,继续快走了几步,眼下,在抵达安全的地方之前,她不能拖后腿。
    可,只快走了这几步,她终是知道,有时候不是坚强,就能做好一件事,因为急走,她的胸闷得一口气提不上来,险些就要闭过气去。
    也在这时,他终于放慢步子,不容分说的,将她的手一拉,就势背上,躬弯着身体朝外走去。
    在这样矮的通道内,要把身子躬得很低,才可能这样背着她,不让她被上面的墙壁撞到。但,这样,无疑加重了身体的负担,尤其对萧默澶高挑修长的身形来说,更是种考验,甚至,该说是种折磨。
    但,萧默澶就这样佝偻着背,不容她反抗地紧按住她的腿,背着她,向前走去。
    她伏在他的背上,因为窒息的感觉,她再没有更多的力气反抗,只趴在那,贴近他的身体,尽量让他不用顾及她,把背弯得更下。也由于这样的贴近,能听到他的胸腔内,仿似发出轻轻的啸音,或者说是竭力压抑的轻咳。
    她不知道怎样做才能减轻他的难受,除了尽量贴近他,将手撑住他的肩膀,带把力之外,仅能祈祷地道快快走完。
    除此之外,胸口再闷,却都是不能显露出半分来,因为,不想他更担心。
    在她的胸口憋闷到头重重地垂下,意识开始模糊时,眼前亮光一闪,终是走出了地道。
    她能觉到,他的步子加快,这份加快,让她很快能呼吸到一口新鲜的空气,那些许的空气顺着山野特有的清新,涤进她的鼻中,只让她的窒闷,在几秒钟内缓和过来。
    缓和过来的同时,他放下她,她看到,他们身处后山的一处峭壁下,虎哥就站在峭壁那端,朝着他们,笑得有些晦暗莫名:
    “好了,这里下去,就能坐上快艇离开。我安排了弟兄在大宅和那帮条子周旋,一时半会,想必是不会搜到这。利用这段时间,夕小姐,恐怕我们还是得先签个协议,以免到时候我退回坞角,夕小姐又翻脸不认人,就不好了。”
    夕雪缓过一口气,颔首,虎哥指了指靠近他的一处陡峭的山石,然后一旁有喽啰识眼色地递上纸笔,示意夕雪过去。
    在这一刻,萧默澶的手松开夕雪的手,松开的刹那,夕雪的手是清冷的。在指尖相离的刹那,她的手下意识地紧了一紧,能握住的,却仅是一手清冷的空气,在这份清冷中,她朝虎哥走去。
    走到虎哥跟前的刹那,虎哥亲自递给她一支笔,在递给她这支笔时,她敏锐地觉到,虎哥的手势变动,借着递笔,实际则是想钳制住她的手腕,她反应迅速地朝后避开,与此同时,下意识回身望向萧默澶,旦见两名喽啰果然是不怀好意地正从萧默澶身后的陡坡下冒出脑袋,手里拿着钩子,正探向萧默澶的脚,预备将他拉落山崖。
    这处山崖很是陡峭,这么摔落下去,性命堪舆。
    但,或许,虎哥要的远不是如此。
    此刻,她看到萧默澶的脚被两名喽啰用钩子套住,接着用力一拽,只朝山下坠去。
    眼看着萧默澶坠下去的同时,夕雪疾奔几步,没有任何犹豫地也跳下山崖。
    这辈子,从她决定接受他的那天开始,就再不会后悔追随他的步子,最怕的不过是,他用舍身来成全。
    现在,她不怕高了,也不会怕任何事。
    因为,没有丝毫犹豫,她的身子很快就跟上萧默澶的坠速,电光火石的刹那,她的手朝下,用力地想抱住萧默澶,也在这一秒,枪声凭空响起,消音器的作用,使得这一声枪响不是很大。
    而男子嘶哑的喊声越过了这声沉闷的枪响:
    “夕雪!!!”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旋即响起。
    嘶哑的喊声来自于皇甫奕,匆匆赶回这里的他,只看到,那抹纤细的身影随着爆炸声,一并被浓烟吞噬,消失在峭壁下。
    什么都没有了,空气中,除了火药的味道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夕雪……”奔到山崖旁的他,只再喊出这一句,目可及处,除了浓烟和火药之外,再没有其他……
    医院。
    一束美丽的渥丹拿在百里楠的手中,今天的他,气色是不错的。
    离开了恒达财团,没有经济来源的他,生活开始变得很忙碌,这份忙碌,很是让人充实。
    即便,不能常陪在明蓝的床前,可这份不能常陪,仅是每天早上九点半到十一点半,每天下午的一点到三点。其他时间,他都仍能陪在她的床边,陪她说说话,再替她按摩一下。
    今天,同样不例外,在收市的时候,他买了新鲜的渥丹,替换掉昨日的渥丹,放到她床前的花瓶中。
    旖旎的香味弥漫在病房中时,他坐到她的床前,照例开始他的碎碎念:
    “今天我的成绩可是不错呢,如果每天都这么好,我估计,再做一年,哪怕不出去奋斗,都足够我们花一辈子的了。”
    他的手轻柔地抬起她的手,以适中的力度给她做着按摩,她的手是温热的,这份温热,在他的按摩下,渐渐转得更热。
    以往在冬天的时候,她是怕冷的,她和他共同度过的那个冬天,圣诞夜时,四季如春的Macau意外降了温,她穿得少,冻得冰冷的手硬是要塞进他后颈,汲取他的温暖,然后咯咯地笑他傻。
    他是傻,在她面前,他就是个最傻的大男孩,只看着她那样的笑容,就是满足。
    每个男人,或许都有这样憨傻的一面,在最爱的女人面前,不经意的流露。
    比如现在,他不是也一直持续着这样一件,外人看上去,十分憨傻的等待吗?
    “不过,你肯定不喜欢这样懒惰的我,所以,我还是会努力工作的。雨棉,你能闻到渥丹的香味吗?真的很好闻,只是,在你离开我的那几年中,我再不敢闻这种味道,虽然,它一直都会在Macau的那间公寓中,但我却不敢回去,不止是怕这种味道会勾起什么,也是怕独自去面对,我和你的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