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直到海枯石烂 > 第23页
    杏友松口气,这些资本已经足够地出去打江山了。
    "杏子,你在外头做得不高兴,可随时回来归队。"
    "谢谢你。"
    他站起来说:"我走了。"
    杏友意味到,"有人在外头等你?"
    "是。"
    "黄小姐?"
    "不,我表妹波榭。"
    原来如此,"我愿意帮新娘设计礼物。"
    阿利还是赌气了,"谁稀罕。"
    他才走到门口,杏友已经听见有人迎上去与他絮絮细语。
    真快,你一走,人就擒上来坐下,席无虚设,好象不过是廿四小时之前的事,嘴巴一边挽留,手臂却已钩住新女伴。
    千万别戏言说要走,话才脱口,对方已经开欢送会恭祝阁下前程似锦。
    看护进来替她注射,检查。
    "别揉动双目,医生一会就来。"
    又沦为孤寂的一个人了。
    以往,在最危急之际,总有人来救她,虽然也付出高昂代便,但终于度过鸡关,今日却需她孤身熬过。
    医生进来,"你想接受全身麻醉?"
    "是,我不欲眼睁睁看住激光刺到眼前。"
    "鼓起勇气,不要害怕。"
    杏友忽然把心一横,"好,我听你话。"
    "手术过程并不复杂,"医生说:"我担心的是你肺部感染,又有高烧,需住院数日。"
    下午,手术做妥,杏友回到病房,双目用纱布蒙住保护,医生不想她耗神。
    杏友昏昏睡去。
    半晌醒来,也不知是日是夜,只觉有人轻轻同她说:"庄小姐,有人来看你,你可愿意见她?"
    杏友声音沙哑,"谁?"
    "一位周太太。"
    杏友挣扎着撑起,"马上请她进来。"
    周太太脚步声传来。
    "医生说手术成功。"声音中充满笑意。
    "劳驾你来看我,愧不敢当。"
    "前日你为何爽约?"
    杏友呆半晌,据实说:"我没有面目见元立。"
    "胡说,一个人,为看存活,当其时只能做到那样,不够好,又能怎样。"
    杏友没想到周太太反而帮她说话,她维持缄默。
    真好,朦着双眼,流泪亦看不见。
    "我带了一个人来看你。"
    杏友有点纳罕,"谁?"
    又有访客自外头走进来,一直到她床边停止。
    是彭姑的声音:"庄小姐。"
    杏友连忙握住她的手。
    忽然之间,发觉那不是彭姑的手,这只手小小,但是也相当有力,摇两摇,童稚的声音说:"你好,阿姨,我是元立。"
    杏友这一惊非同小可,突然松手,仰起头发猷。
    元立,元立来了。
    只听得周太太说:"元立,你陪阿姨说一会话可好?"
    元立愉快的回答:"好呀。"
    两位女士走到另一角落去坐下。
    杏友发觉她双手籁籁地在发抖,连忙藏到毯子下去。
    勉强镇定,她问元立:"功课怎样,最喜欢哪一科目?"
    那小小孩子反问:"科目是什么?"
    "喏,算术、英文、音乐、体育。"
    "体育,我会跳绳、游泳、溜冰。"
    杏友微笑,"那多能干。"
    "你呢,"小元立问:"你喜欢做什么?"
    "我喜欢绘画。"
    "你画得可好?"
    "还不赖。"
    小小孩儿忽然悄悄问:"告诉我,朦眼阿姨,画怎样才可以挂在博物馆里?"
    杏友忍不住笑,"那你先要成为一个著名的画家。"
    "怎么才可著名?"问题多多,且不含糊。
    "你需要非常用功,做得非常好,以及非常幸运。"
    小元立居然说:"你讲得对。"
    杏友畅快地笑出来,这孩子的声音清脆可爱,百听不厌,天天与他笑语相处,简直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他又关怀地问:"你的眼睛没有事吧?"
    "很快就复元,别为我担心。"
    "那好,我得去上学了。"
    "元立,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
    "记得勤练小提琴。"
    "我最讨厌练琴。"
    "不练不得纯熟,隔生有什么好听?非勤练不可。"
    彭姑的声音:"元立,听到没有?"
    他老气横秋的说:"是是是。"
    由彭姑领着走了。
    周太太过来笑说:"真巧,这次你看不见他。"
    "下次纱布除下,就可以见面。"
    周太太忽然说:"多谢把元立交给我,在这之前,周家没有欢笑声。"
    叫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真不容易。
    "我一直过着寂寞的生活,孩子大了,不听话,亦不体贴,丈夫忙做生意,得意的时候很少回家,人一出现必定是不景气,满腹牢骚,要求岳家帮忙。"
    几句话便道尽了她的一生。
    "我也想过做工作做事业,没有本事,徒呼荷荷。"
    杏友吃惊,真没想到权威风光背后,会是一幅这样的图画。
    周太太叹息一声,"我还有约,先走一步。"
    "我不能送你。"
    "不妨,你好好休息,想见元立,随时联络我。"
    杏友又随即醒悟,道是周太人的怀柔政策:诉点苦经,缩近距离,带元立来探访,给些甜头,好笼络她,希望以后再也别收到律师倍。
    因为坦诚相告,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杏友还是感动了,如果再同周太太争周元立,那简直不是人。
    多厉害。
    看护进来检查病人。
    她诧异,"哭过了?医生怎么说,叫你多休息,别淌眼抹泪,才对眼睛有益。"
    "我几时出院?"
    "明日吧。"
    "为什么要耽那么久?"
    看护笑答:"因为是最新手术,主诊医生想见习生来实地观察病例。"
    "晞,我得收取参观费。"
    "庄小姐真会说笑。"
    下午,安妮来了。
    杏友闻到花香,她缩缩鼻子,"桅子花。"
    "正是,庄小姐好聪明。"
    杏友苦笑,"视觉衰退,只得以嗅觉补够。"
    "庄小姐别担心。"
    "安妮,你会否舍罗夫跟我到杏子坞?"
    安妮大大吁出一口气。"我以为你不肯用我,我足有两日两夜寝食难安,人家都知道我跟你那么久,你若不要我,即证明我无用。"
    杏友笑,"我应早些同你说。"
    "今日也不迟。"
    "有你帮我,当可成功。"
    "庄小姐太客气了。"
    隔一会儿,杏友试采地问:"那日开除黄子扬,你可觉得过分?"
    不料安妮答:"一发觉她是瘾君子,当然要实时辞退,否则日后不知道多麻烦。"
    杏友倒是一愣。
    "公司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你怎么知道黄子扬有毒癖?"
    "有人见她注射。"
    庄杏友却不知道,她叫她走,不是为着那个。
    安妮离去,杏友心中好过些。
    看护随口间:"看电视吗?"
    杏友笑答:"看,为什么不看。"
    电视上播放一套旧片,叫金玉盟,杏友已看过多次,听对白便知剧情,十分老套温馨动人,男女主角都是不用工作的浪荡子。专心恋爱,直至天老地荒。
    工作是感情生活大敌,一想到明朝还要老板或客户开会。还有什么意图跳舞至天明。
    她换一个电视台。
    忽然听得有女声唱:"直至河水逆流而上,直至年轻世界不再梦想,百至彼时我仍然爱慕你,你是我存活的理由,我所拥有都愿奉献……"
    杏友猷半晌,按熄电视。
    这时,她发觉室内有人。
    虽然看不见,可是感觉得到。
    她抬起头,"谁?"
    那人动了一动,没有回答。
    "阿利,是你吗?"
    那人没有回答,不,不是阿利。
    "到底是谁?"
    杏友十分警惕,她取过警钟想按下去。
    那人终于说话了,"杏友,是我。"
    杏友震惊。
    隔了悠长岁月,隔着那么多眼泪,她仍然认得这把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