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烈火 > 第19页
    言诺早在等他们,令荷生意外的是,烈云端端正正坐在图画室,打扮得非常整齐,一如平时。
    荷生迎上去,"烈云,你气色好多了。"
    烈云笑,大眼睛空洞地看着荷生,仍然没有记忆。荷生坐在她旁边。
    烈战胜自花园进来,"荷生,真高兴看见你。"
    荷生抬起头,他两鬓似添了白发。
    荷生勉强笑道:"今天是什么大日子?"
    "没有事,很久没有在家吃饭。"
    荷生握着烈云的手,烈云把头靠在荷生的肩膀上。
    烈战胜看到这种情形,告诉荷生:"烈云的母亲要把她接走。"
    荷生意外,"可是烈云要接受治疗。"
    "女人不可理喻。"
    荷生只得道:"医生或许可以说服她。"
    烈火进来,"父亲,今天有事商议?"
    "我们庆祝雨过天晴。"
    荷生呆住了,乌云密布,何来一角青天?
    她低下头,不予置评。
    言诺本来最习惯烈家作风,但这次他也露出不自然的样子来。
    烈云不知听懂了哪句话,忽然轻脆地拍起掌来。
    荷生连忙再喝一口酒。
    不知怎地,烈云好端端又哭起来,伏在荷生身上饮泣。
    言诺急召看护,把烈云送回房间休息。
    烈战胜沉默了。
    荷生觉得她有责任顾左右而言他,因此无稽地说:"学生生活真不好过,很多时候都想辍学。"
    言诺说:"中学与大学之间,最好留一个空档,体验一下生活。"
    就在这个时间,荷生听到花盆碎裂声,她抬起头来,荷生的耳朵最灵,她发觉室内其余三人没有注意。
    莫非是多心了。
    荷生又低下头。
    言诺说:"烈先生,反正还有时间,不如谈谈公事。"
    荷生点点头,"真的,不谈公事,仿佛无事可谈。"
    她站起来,"我出去走走。"
    荷生走到花园,心底那股不安,渐渐上升,她兜回走廊,上楼去看烈云。
    看护在会客室听音乐翻阅杂志。
    荷生走到房外,浑身寒毛忽然竖立,她轻轻推开房门,看到烈风蹲在烈云跟前。
    他必有琪国整套锁匙,一定由烈云私授予他。
    荷生连忙掩上门,"快点走,趁没有人知道快点走。"
    烈风受了刺激,看到荷生不避开反而迎上去,"她不认识我,烈云不认识我。"
    说着他泪流满面。
    烈云自言自语道:"父亲会骂,二哥哥也会不高兴。"
    "烈风,我要你马上走。"
    烈风恼怒,"你是谁,你也来喝令我。"
    荷生过去拉他,"你自露台进来是不是,快走。"
    烈风一手把荷生推开,"我还以为你与他们不同。"
    荷生无暇分辩,趋向前去,要进一步推走他,但是烈风已经红了双眼,他一手拉起烈云,另一手甩开荷生,荷生左脚在地毯上一滑,撞向台角,额头一阵剧痛,但是奋力扑前抱住烈云双腿。
    烈风猛然取过椅子,向荷生撞去。
    荷生只觉得面孔上滑腻腻,不知道已经血披满面,她吓怕了烈云,烈云大声哭泣。
    说时迟那时快,门外一声吼,烈火扑进来,抓住烈风,荷生刚刚扶着言诺的手爬起,只着见他们两人卷向露台,撞碎玻璃窗,其中一人似鹞子似的飞出栏杆。奇怪,荷生觉得该霎那天地间失却音响,一切停顿,但荷生清晰地看到烈风衣裤飘飘,堕下楼去。
    继而听到巨物堕地声,轰隆一下,众人尖叫起来。
    荷生推开言诺,跌撞着抢到露台,烈火一身血渍斑斑,手臂上还插着碎玻璃。
    荷生伸出手去,"烈火,烈火。"
    烈火转过头来,很平静地看着荷生,过一会儿,他伸出手来,把荷生湿透的碎发拨向耳后,紧紧拥抱她。
    荷生把头贴在烈火胸前,不肯放手。
    耳畔杂声纷沓而至,救护车与警车号角,制服人员的脚步声。
    终于有人拉开荷生,荷生的额角犹如开了洞,血汩汩流出,她却一直能够维持清醒,她缓缓走到楼下,在走廊的深色镜子内照到自己,浅色裙子上一搭一搭全是拳头大血印玫瑰花,她忽然明白夏荷生已经偿还花债,一颗心遂静下来,再也没有一贯忐忑不安的感觉。
    救护人员替她按住伤口,荷生转过头来,看到言诺惊怖莫名的表情,他牙关打战,人抖得犹似一片落叶,他害怕,平素镇定的言诺怕得脸色如一页白纸。
    经过花园,荷生看到烈风被载上担架。
    他四肢犹如提线木偶,折向不可能不合理的方向,荷生看到他凝固的眼珠,那股仇恨的鲜红色经已褪去。
    整间琪园为之沸腾。
    荷生踏上救护车。
    一躺下来,她看到车顶那盏灯逐渐模糊,淡出,四周围变成漆黑一片。
    醒来的时候,荷生躺在医院病床上。
    她首先看到烈战胜憔悴焦急的面孔。
    "荷生。"他握住她的手。
    荷生在这一刹那清醒过来,前尘往事统统归位,她虚弱地问:"烈火,烈火。"
    烈战胜把嘴趋到荷生耳畔,"他平安。"
    "烈风怎么样?"
    烈战胜急促道:"荷生,他已过世。"
    荷生闭上双目。
    烈战胜身后的制服人员上前说:"夏小姐,你可否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医生看看表,"十分钟,你们统统要给我出去。"
    警务人员问:"昨夜,琪园二楼的睡房中,发生什么事?"
    荷生转一转头,剧痛使她露出苦楚的表情。
    过一会儿她说:"我推开房门,即受袭击,接着有人跳楼。"
    "他自己跳下去?"
    "是。"
    警员凝视她一会儿。
    荷生无惧地回望,他是一个端正深沉的年轻人。
    "没有打斗?"
    "他殴打我,又把我们推开,撞破玻璃跃下。"
    "我们?"
    "烈火试图抓住他,但不成功。"
    "你看到的只有这么多。"
    "是。"
    警员站起来。
    烈战胜走过来,"荷生,你请休息。"
    他随警员退出。
    荷生庆幸母亲不在本市。
    她独自呆视天花板直到下午。
    言诺来看她,两人恍如隔世,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终于她问:"烈云怎么样?"
    "案子一结束,她母亲便接她到英国疗养。"
    "案子,什么案子?"
    "荷生,烈火被控误杀。"
    荷生不出声。
    她别转脸去。
    审讯期间,烈火未能获准保释。
    荷生去探访他。
    烈火只肯见她一次,他对她说:"你要是真肯让我放心,马上同言诺结婚,去。"
    荷生当时不发一言,站起来就走。
    言诺追上去,看到她泪流满面。
    这些日子,也只有他陪着她。
    言诺还得在长途电话中帮着安抚夏太太,背着良心说谎:"完全同我与荷生无关,那只是烈家的事,伯母,你完全不用赶回来,我们天天可以与你通电话。"
    荷生在法庭上始终坚持同样口供。
    忽然之间,公众席间一个穿黑衣瘦长的中年女子站起来指着她骂:"夏荷生,你隐瞒事实,你明知他被推下致死,你是帮凶,你永生永世不得安眠。"
    荷生认得她,她是周琪。
    庭内大乱,陪审员耸然动容。
    周琪被请出法庭。
    那天,荷生无法独处,她由言诺陪着,到新居去看烈云。
    烈云不肯让她接触,像是害怕憔悴落形的荷生。
    "烈云,是我,是荷生姐。"
    烈云侧着头,好似对这把声音曾经相识。
    言诺深深叹气,走到房外。
    荷生正欲放弃,忽然之间,烈云抬起头来,清晰地问:"他已经不在了,是不是?"
    荷生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