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濯缨录 > 224. 欲反 四更合一
    李芳蕤早就觉得秦缨表情太过古怪,一听此言,她眼皮一跳,一股子不祥之感在她心底蔓延,她疑声问:“缨缨,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方君然不会来了?”

    秦缨握紧李芳蕤的手,恳切道:“芳蕤,还记得我们刚回京城那天晚上,南诏献宝,陛下在未央池设宴,那一夜,你与我说,说南诏有位大皇子,此人缠绵病榻,与药为伴,还与阿依月议过亲,可阿依月的父王嫌弃他是个病秧子,并未答应亲事……”

    李芳蕤心跳的快起来,“是,我记得,我记得刚与你说完,陛下便来了,当时、当时方君然就跟在陛下身后,他穿着绯色朝服,俊逸非常……”

    “可芳蕤!方君然便是你口中的南诏大皇子!”

    秦缨语声拔高了些,微红的眼底尽是心疼,李芳蕤一愣,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缨缨,你在说什么……”

    秦缨牙关一咬,索性快速道:“这些日子,陛下一直让谢星阑查内奸之事,还抓到了一个参与谋害赵永繁将军的细作,此人前些日子已经死在了金吾卫,他并未招供主谋,但顺着他身份查下去,才知他是周人,后被一个南诏贵族救去南诏,而后为那恩人办事,他从五年前开始回到大周,是为了协助那位恩人之图谋,这消息今天下午才传回来,我听到这些之后,忽然想到了阿月身上的一连串怪事,思来想去,我推测那恩人乃是方君然——”

    李芳蕤呼吸紧促起来,身子微微一晃,秦缨忙将她扶住,又道:“我不敢贸然行事,可今日是你们婚典,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嫁错人,于是就在两个时辰之前,我去找了谢星阑,我与他带着人去了方君然府上求证,可没想到等我们到了才知,方君然昨日午间跟着运送粮的马车出城,出城之后,便再也未回来!而你的嫁妆还堆在院子里,他身边的阿砚,还有他那假父亲,为了替他争取出逃时间,都好端端地等在府中!”

    满室哗然,喜娘、侍婢们的议论声不断,沁霜也瞬间红了眼睛,门口的老嬷嬷还算冷静,立刻吩咐道:“快、快去请郡王他们——”

    李芳蕤缓缓摇头,眼眶亦一点点红了,“不,不可能的,缨缨,方君然是周人,他是大理寺少卿啊,他为官清白,与满朝世家不睦,他是凭着一己之力考中的,他是真元十六年的探花郎啊,是他、是他自己答应婚事的——”

    秦缨微哽道:“是,他是自己考中的,他母亲是周人,因此模样并无异族特征,也凭着这一点,他自小便隐姓埋名来大周进学,我们知道的他的家世,都是他编造的,他的确学问极好,但他终究是南诏异族,还是王族,适才我问阿砚他是否为南诏大皇子,阿砚没有答话,可他惊讶的表情已说明一切……”

    纵然涂了胭脂,也能看出李芳蕤面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她咬紧牙关,似乎也在追溯与方君然的相处细节,渐渐地,她眼底蒙起一层水光。

    这时,院子里响起一串沉重脚步声,宣平郡王府李敖率先进了门,在他身后,李云旗扶着柳氏,也紧随其后跟了进来。

    李敖喝问:“县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辰不早,李敖三人也华服加身,但谁也没想到,眼看着距离迎亲不到两个时辰了,却出现了这样的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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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缨定声将前情复述一遍,又道:“如今金吾卫谢指挥使正在方府缉拿剩余奸细,也派了人往城外追,但方君然已经离开了大半日,此刻已不知去向,我此来是为告知你们,尽快取消婚典,免得无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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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缨语速极快,一席话说完,柳氏眼皮一翻,当先站不稳,李云旗唤了声“母亲”,忙将她扶去一旁的长榻上落座,又喂了一口茶水,柳氏方才喘着气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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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红着眼看向李敖,“郡王,如今怎么办?这方君然,他……他合该千刀万剐才对,他怎敢、怎敢利用咱们女儿的亲事啊,他来我们府上那些话,都是惺惺作态,都是演给我们看的,他怎敢如此糟蹋芳蕤的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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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氏说着便呜咽起来,又哭道:“这个时辰了,我们请了数百宾客,这会儿好些人已经起身准备往咱们府上来了……”

    秦缨与沁霜扶着李芳蕤,便见李芳蕤紧抿着唇角,人似石像一般,泪珠在眼眶打转,却是硬生生不让其落下来,李敖眼底愤然怒涌,咬牙切齿吩咐,“来人,吩咐府里,所有人摘了喜字去了红绸,立刻去各家府上知会——”

    李敖深深望着李芳蕤,“就说,就说府上有人生了急病,今日不嫁女儿了。”

    沁霜抱着李芳蕤抽泣,李敖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喜娘、嬷嬷们,众人如梦初醒,立刻摘了身上红绢,又纷纷朝门外退去。

    这时,李敖才上前来,“好孩子,这没什么打紧的,此子城府万钧,不择手段,又是异族,咱们婚典未行,便不算嫁人,这世上好男儿千千万万,以后父王不嫁你出去,父王为你招赘,让你永远留在父亲母亲和哥哥身边,你看好不好?”

    李芳蕤忍了半晌,此刻双眸猛地一闭,顿时流下两行清泪来。

    李敖满眸不忍,但如今,还有比取消成婚之礼更紧迫之事,他有些感激地看向秦缨,“多谢县主趁夜赶来,若等满京城的宾客都来了,那郡王府便是天大的笑话,敢问谢指挥使何时入宫禀告陛下?”

    秦缨定了定神,“方君然身份尊贵,只怕天亮之后,他便要入宫面圣。”

    李敖点了点头,李云旗此时上前半步,“父亲可是担心方君然的身份牵连我们?”

    李敖未答话,但方君然贵为南诏皇子,而郡王府差点将女儿嫁给此人,任是谁,都要疑上几分。

    秦缨道:“郡王若要入宫,我可随您同去,我知晓许多细节,足可证明芳蕤不知情。”

    话音刚落,李芳蕤眉峰动了动,缓缓推开沁霜,又擦了一把脸颊。

    众人一惊,便又见李芳蕤拔下步摇珠钗,又扯开高挽的半边发髻,再徒手将满头乌发利落一簪,她深吸口气,又转身便朝西厢走去,没多时,李芳蕤大步出来,手中正握着一把三尺长剑,她道:“父亲,我闯的祸,我自己去追!”

    秦缨担心道:“芳蕤——”

    柳氏也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李芳蕤跟前抱住

    他,哀声劝道:“好孩子,母亲知道你不好受,但那贼子已跑远,你哪里好追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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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芳蕤恍若未闻,她眼瞳黑洞洞的,再无往日光彩,又一错不错地看着李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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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敖何其了解自己的女儿,他点了点头,“也好,不管追不追上,总要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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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话音刚落,李芳蕤面色凛然抬步而出,但刚走到门口,她看到了自己身上鲜红夺目的华美嫁衣,眉峰横拧,她抬手狠狠一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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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丽的凤戏牡丹在她手中应声而裂,又沿着她肩背滑落,如一滩鲜血般堆委在她脚边,她一脚踢开,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秦缨见状连忙跟上,李云旗也追了上来。

    李敖吩咐:“云旗,带上府卫,跟着你妹妹一同去追!”

    李云旗愣了愣,似乎明白了李敖的用意,连忙应是。

    秦缨追着李芳蕤,一路到了郡王府前院,她来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再出来时,郡王府的喜庆热闹已荡然无存,下人们忙着拆除喜绸,低眉敛眸,噤若寒蝉,而更多的侍从,已纷纷出门去通知宾客,免得都到郡王府后将事情闹得更大。

    “芳蕤——”

    眼看着李芳蕤要奔出门,秦缨又急声一唤。

    李芳蕤褪了嫁衣,如今身上只穿着一袭纹样简利的银红广袖长衫,听到秦缨的声音,她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微微侧身,看着秦缨快步而来。

    本以为秦缨要来劝她,可这时,却见秦缨解起自己的月白兰纹斗篷,秦缨解下斗篷,披在她肩头,又将她使劲一抱,“我等你回来。”

    李芳蕤眼眶又是一红,她点了点头,出得府门翻身上马,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黎明前最为黑暗的夜色之中。

    ……

    天明时分,本该门庭若市的郡王府前,一个多余的人影都没有,秦缨说到做到,陪着李敖一起往宣武门前行去。

    到了宫门口,刚等了片刻,果然看到一路快马疾驰而来,当首之人,正是谢星阑。

    看到秦缨与李敖在此,他也不觉诧异,下马后,对李敖拱了拱手道:“金吾卫的人在城门处遇见了他们兄妹二人,如今已一起追出城了。”

    李敖点了点头,片刻前他还穿着送女儿出阁的锦衣华服,此时,却选了一身素淡的旧袍衫,人立在清晨曦光之中,仿佛苍老了两岁。

    折子递进宫门,仅仅两盏茶的功夫,元福便快步而来。

    “谢指挥使,郡王,县主,陛下有诏,快来吧。”

    三人一同入宫,脚步沉重地往勤政殿行去,到了殿外,便见黄万福正拧眉等着他们,“陛下等着呢,你们快进去吧——”

    进殿门还未行礼,便听贞元帝怒道:“方君然是南诏细作?!”

    谢星阑上前抱拳,“启禀陛下,正是。”

    话音刚落,李敖“噗通”跪了下去,“陛下,老臣有罪,老臣不知方君然身份,差点与其结亲,老臣有眼无珠,请陛下恕罪。”

    贞元帝眯着眸子打量李敖,不令他起身,只看向谢星阑与秦缨,“到底是怎么回

    事()?(),

    他又怎么会是南诏大皇子?你们仔细说说。”

    话音落下?()_[(.)]??来?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又吩咐黄万福()?(),

    “将定北侯、长清侯()?(),

    还有信国公叫进来!”

    黄万福领命而去,秦缨这时上前福身,又将一件件一桩桩疑点串联道出,她语声冷静,空旷的殿内只有她的声音回荡,而贞元帝越听气息越是不稳,等她说完后,他狠狠一拍桌案,“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大周科考取士多年,如今!竟然让一个南诏王族钻了空子!还硬是让他在朝上为官四载?!”

    黄万福捧着一盏热茶劝道:“陛下息怒,您身体刚好……”

    贞元帝深吸口气,又问:“所以也确定了他们身份?!”

    谢星阑点头,“不错,微臣已经审了他府中仆从,六人之中,只有两人是亲信,其他人都是为了成亲月前买来的,这几人都不知他底细,那二人别的没多说,但承认了他便是南诏大皇子,也是为了保他,所以他们二人留下来做幌子,免得被横生枝节。”

    顿了顿,谢星阑又道:“除此之外,我们趁夜走访了他附近邻居,果然有一人认出了与江原私见之人的画像,说原本是方府护卫,平日里不怎么出来走动,但有人记得,此人跟着方君然外出过两次,但自从入了十月,便再未见过。”

    贞元帝冷笑一声,看向李敖,“郡王,方君然自诩清流,与其他人来往不多,但他如今即将成为你们府上乘龙快婿,你竟一点儿没看出来?!”

    李敖附身谢罪,“陛下明鉴,微臣老了,的确识人不清。”

    秦缨见状忙道:“陛下英明,此婚事,其实是芳蕤小女儿心思歪打正着,而方君然更是顺势而为,想借着郡王府为他掩藏身份,他如今在大婚前日逃走,也正是置芳蕤于不顾,由此也可见,他对芳蕤,对郡王府并无情谊可言。”

    李敖接着道:“是,昨夜得知真相后,芳蕤悔不当初,云起也怒不可遏,他们兄妹二人,已经带着护卫出城,一同去追查方君然下落了。”

    贞元帝微微眯眸,“这便是说,你们都被蒙骗了?”

    李敖沉声应是,这时,谢星阑又道:“陛下,方君然在南诏身份尊贵,又在朝堂之上隐藏身份四年也未被发觉,自然是心机极深之人,而此番他意外暴露,除了云阳县主机敏聪颖之外,也要多亏这门歪打正着的婚事……”

    贞元帝挑起眉头,谢星阑便隐去方君然暴露见过他与秦缨雪夜同行一节,继续道:“微臣审问他的小厮之时,那小厮说,当初郡王府小姐热切,想帮忙接方君然的父亲入京,方君然这才着急了,因郡王府若派人南下,自然会暴露他出身有假,于是,他不得已自己将假父亲接入了京中,但父亲是假的,自然容易露馅,与此同时,又得知金吾卫查到了新的线索,这才令他们萌生了撤退的计划,否则,他们还要继续潜伏下去。”

    贞元帝视线从三人身上扫过,似笑非笑道:“如此说来,郡王府倒还有功劳了,朕是如何信任郡王,郡王是知道的,否则,朕也不会在你刚回京之时,便将神策军交给你掌管,但如今,南诏大皇子,差点成了你的女

    婿,怎不叫朕心寒?”

    李敖俯首扣头,“微臣有罪,微臣有负陛下信任。”

    贞元帝默了默,“南诏大皇子,传言都说此人缠绵病榻,命不久矣,可未想到,此人好大的胆子,好深的谋略,竟然来我朝科考,还中了探花,他入朝之后,为官清廉,很叫人另眼相待,那么且问,他犯这样大的风险,所图为何?”

    谢星阑沉吟一瞬,“陛下,他是在五年前入大周准备科考的,陛下或可想想,五年之前,大周可有何动作,或有何利处容易引异族忌惮,而他们害了赵将军,因此微臣想来,他们十分忌惮大周各处驻军强盛乃是肯定。”

    贞元帝眉眼几动,“五年前赵永繁……”

    他轻喃一句,却未说下去,只不时看向殿门口,似在等人。

    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才听殿外传来脚步声,崔曜三人几乎同时入宫,而天亮之前,他们便得知郡王府取消今日婚典之事,生疑半晌后,却等来了皇帝诏令,这时,才从宫侍那里知晓出了何事。

    三人行礼后,贞元帝吩咐秦缨再解释一遍前因后果,崔曜几个听完,皆是大骇,自然谁也没想到他们铮铮铁骨的大理寺少卿,竟然是南诏皇子!

    三人定了定神,贞元帝先看向杜巍,“方君然是真元十六年高中,而那时候,正是你们军中研制军备之时,他潜伏多年,所图必定是能让南诏国富民强,并兵强马壮之术,你稍后即刻彻查,看军备有无泄露,若是有,那大周可就不安宁了!”

    杜巍面色微变,立刻应是,这时,贞元帝又看向谢星阑,“安排了多少人马去追?”

    谢星阑道:“昨夜只安排了四十人马,再加上郡王府护卫,共有六十来人。”

    贞元帝摇头,“不够,此人在朝堂多年,熟知我们各方吏治之策,以及兵力军备分布,绝不能让他逃回南诏去——”

    微微一顿,贞元帝道:“最好你亲自带队去追!将人捉拿回来,就算不能杀,那也要留在大周为质,他不是喜欢大周吗?那就让他永远留在咱们眼皮子底下!”

    此人事关重大,若是从前,谢星阑必要领命,但如今侯波的案子未查完,且正是关键时期,他若离京月余,谁知京中会有何变故?

    谢星阑正迟疑之时,郑明跃忽然上前一步,“陛下,微臣以为,与其让谢大人去追,不如让郑钦去——”

    贞元帝眉头微皱,“郑钦?”

    前次郑明跃力求郑钦官复原职,却被贞元帝拒绝,如今,郑明跃竟又帮着儿子求差事了,贞元帝看着他,想看看他又有何说辞。

    郑明跃恳切道:“方君然出逃,自然是要逃回南诏,那他不管怎么绕,都要取道西南,整片西南疆域,十二处州府,在年轻一辈之中,没有人比郑钦更了解,当年他随微臣去镇西军中历练,每一处州府每一处驻军,他都去过,再加上他也曾在边境与南诏人对峙,因此,微臣以为,由他去追方君然最为合适。”

    贞元帝微微一愣,竟然有些被说服了,又看了眼谢星阑,沉吟片刻后,点头道:“那也罢了,如今追回方

    君然为重,

    朕也不计较他此前荒唐之行,

    朕令他领两百金吾卫,

    务必在半月之内找到方君然行踪!若真能将人追回,

    朕自是重重有赏。”

    郑明跃有些动容,“是,微臣替郑钦谢主隆恩!”

    谢星阑对此自是不置可否,贞元帝这时看着他道:“谢卿,此事虽算查清,但你仍要继续留意,看看还有无别的细作,以及方君然当年参加科考,一切证明核验与担保之人,要一并清查,当然,那童谣的来处,仍要早些给朕答复。”

    谢星阑领命,“是,微臣自会善后,童谣的消息,微臣也未敢放松。”

    安排个差不多,贞元帝吁出口气看向李敖,“郡王虽无大过,却有小错,朕便罚你禁足三日思过,等云旗兄妹回来,再叫他们来见朕。”

    李敖刚松了口气,一听此言,便知贞元帝并未彻底打消怀疑,虽心疼女儿,却也只能顺从领命。

    ……

    谢星阑忙于善后,秦缨出宫后先回了府。

    她出去了一整夜,黎明时分,又得知郡王府的婚礼不办了,秦璋不必多想,便知道是郡王府出了事,好容易等到秦缨回来,自然要拉着她细问。

    等秦缨道明一切,秦璋震惊的无以复加,“竟是如此,竟是南诏大皇子!”

    秦缨叹气,“是呀,谁也没想到。”

    秦璋幽幽摇头,“苦了芳蕤那孩子了,我就说,好端端的怎么会生急病,又怎么连女儿的婚典都取消了,那后来呢?陛下可打消了怀疑?”

    秦缨摇头,“要让李云旗和芳蕤回京之后去见他呢。”

    秦璋微微眯眸,“陛下如今行事,似乎更多疑且更强硬了,但他今日好歹启用了郑钦,倒是给了郑氏几分脸面……”

    秦缨叹了口气,只一心记挂着李芳蕤。

    郡王府要将女儿嫁给方君然,此前本就引得议论,如今大婚前两个时辰才知会一众宾客婚礼取消,这些世家权贵,自不可能尽信,因此没两日,方君然乃南诏细作的消息便传开了,郡王府亦陷入了流言风波之中。

    两日间,秦缨一面探谢星阑善后进展,一面派人去郡王府探问,但直到了二月初四这日,李芳蕤和李云旗还未归来,期间陆柔嘉也来侯府与她商议对策,但如今二人连李芳蕤的面也见不着,自然是无计可施。

    初一那日面圣后,谢星阑麾下人马撤回,郑钦又带队马不停蹄离开了京城,而郡王府护卫不多,秦缨实在不知他们能如何追踪,如此等着盼着,直到初六午间,才等到了郡王府来人禀告,李芳蕤二人终于平安回来了!

    来者是沁霜,她哽咽道:“这才六日,小姐已经瘦了一大圈,人也黑了,但比起当日离府之时,人已松快了许多,已经回府见过郡王和王妃了,但陛下说过,要让他们一回来便入宫面圣,前几日太后也召了王妃入宫面询,也要见我们小姐,这会儿,郡王和王妃将他们送到宫门口,等着他们见陛下和太后呢,知道您日日记挂,这才叫奴婢来告诉您一声。”

    秦缨一阵欣慰,一听他们要入宫去,便道:“正好我也要入宫为父亲

    求药,我赶过去看看吧,若是宫里遇见,还能早些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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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霜只担心李芳蕤被刁难,闻言自是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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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缨乘着马车赶到宫门口是,李敖与柳氏还等在外,李芳蕤离开这几日,柳氏已经病倒,此刻披着斗篷等在马车上,一见秦缨便拉着她的手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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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慰柳氏片刻,秦缨便入了宫门,如今天气转暖,冰雪消融,秦璋的腿疾已痊愈大半,但秦缨为了保险起见,打算让他贴完整个二月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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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入仪门到了御药院,长祥一见她便吩咐药房制药膏,又笑道:“此前一日一贴,如今既是为了巩固,间隔一日再贴为好,也免得侯爷辛苦。”

    秦缨笑着应是,又叫来个小太监出去打探李芳蕤二人在何处,长祥闻言便也叹道:“郡王府的事,我们宫里都知道了,实在是叫人意外,竟能碰上这样的事。”

    秦缨不愿议论,转而问道:“云韶府那边可好转了?”

    见她还记挂着卢月凝,长祥忙道:“中间晚秋又来拿过一次药,小人想着县主记挂,便给了。”

    秦缨莞尔,“公公也是菩萨心肠。”

    长祥笑着道不敢,这时,去打探消息的内侍回来,禀告道:“县主,问了,说是兄妹二人小半个时辰前便面圣去了,这个点儿,应去见太后娘娘了。”

    秦缨一听,辞了长祥,快步往永寿宫方向走去,本想着去给太后请个安,谁知走到半路,便遇见了李芳蕤与李云旗。

    见到秦缨,李芳蕤眸子一亮,快步上来,“缨缨——”

    秦缨也迎上来,“你终于回来了!”

    二人走到一处,秦缨拉着李芳蕤的手打量她,见是真的瘦了黑了,可与此同时,那明媚的眉眼也恢复了几分光亮,叫秦缨放心不少。

    见她不住地打量自己,李芳蕤笑起来,“我知道你担心,但其实追到第三日,我便想着算了,我看上方君然,从一开始便是错的,他戴着面具示人,我喜欢的,不过是他伪装出来的‘大理寺少卿方大人’,而非他南诏大皇子,如今未行成婚之礼,乃是不幸之中的万幸,缨缨,真是多谢你,也多谢谢星阑。”

    听她此言,秦缨这才彻底放心,“不错,正是此理!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本也不配得到你的青睐,你回了京城,想来也听到那些风言风语,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李芳蕤失笑,“你放心,那些言语我早就听过,等过几日那天坛山的道长入京了,有了新的洋相看,她们便会忘记我这事,正好,我母亲病了,这几日我好好在府里陪我母亲,你若是无事便来找我玩儿,对了,我给你备了新斗篷,晚些时候送去你府上。”

    李芳蕤说笑坦然,只在眼底深处沉着几分晦暗,但即便如此,秦缨也觉欣慰,只要李芳蕤不自伤,这些心结,早晚能被淡化。

    二人说着话,全然忘记了李云旗,没一会儿,李云旗不满道:“行了,回郡王府说,我几日未回来,还欠着诸多差事呢。”

    李芳蕤憋着坏笑,“陛下将迎接道长入城的差事给了哥哥,还斥责了他一顿。”

    秦缨哭笑不得,道自己要取药,让他们先行出宫。

    再回到御药院时,刚一进院门,便听长祥道:“看,说着就回来了——(s)?()”

    秦缨定睛一看,只见是晚秋站在长祥身边,一见她,晚秋立刻上来行礼,长祥笑呵呵道:“正说县主刚才在,晚秋还可惜,说想当面向您道谢,您就回来了。(s)?()”

    秦缨牵唇,“你向我道什么谢??()??来?_??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晚秋有些不好意思,“自从您上次去过云韶府之后,她们连对我都有礼了几分,因此自然是要向您道谢的——()?()”

    长祥见二人说话,便进了药房,秦缨便问:“她好些了吗?”

    晚秋重重点头,“好多了,大抵听了您的话,也没再一好转便练舞了,其实……其实她也没有那般记恨您,只是这宫里日子难熬,有时候,有个执念也是好的……”

    秦缨并不在意,只奇怪道:“前次我听那几人说,她是想练舞在上元节跳?”

    晚秋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实也是心急了,就在南诏献宝的宫宴不久之后,她去打扫库房时,看到了几本旧书册,从那书册上看到,说几十年前,有一位也是因家里获罪充没入宫的宫伎,因会跳几支十分厉害的舞,很快便得了主子们的嘉奖,她说不想一辈子在云韶府任人欺压,所以才下了狠心习舞。”

    秦缨皱眉,“那宫伎得了陛下宠幸?”

    晚秋摇头,“那应是没有,云韶府宫伎地位卑贱,陛下和皇子们才不会在这里头选人,那书册之上,只记载了得过什么赏赐……”

    说至此,秦缨忽然也想起一事来,“你们说的宫伎,不会是永泰初年之事吧?”

    晚秋眼瞳一亮,“县主怎知?”

    秦缨迟疑道:“此前去看过云韶府的旧志,发现永泰二年前后,有位舞姬发明了什么字舞花舞之类的节目,很得内宫主子们看重。”

    晚秋点头道:“凝儿看到的便是那位舞姬,但字舞花舞要的人多,她便只学了独舞,还是找的云韶府一位老监领问的。”

    秦缨眨了眨眼,忙问:“这位舞姬叫什么名字?后来去了何处?”

    晚秋摇头,“那就不知道了,这舞姬没有记下姓名,只记了舞乐的名字,去处也不知,多半是会被放归出宫的吧。”

    秦缨想到当日李芳蕤对此人十分有兴趣,奈何连名字也未看见,却不想今日又论起,却仍然不知名字,她摇了摇头,“罢了,不重要,你既拿了药,便快些回去吧。”

    晚秋一笑,又行礼谢恩之后方才离去。

    秦缨拿药出宫,果真先去郡王府走了一趟,柳氏如今拿她当做半个女儿,又想让她帮着开解李芳蕤,便硬是留着她用了晚膳,至天黑时分方才回府。

    翌日已是初七,李芳蕤既已平安回来,秦缨心底便少了挂碍,待午时之后,先往金吾卫衙门而去,这几日她与谢星阑极少碰面,如今也想知道善后如何,自然,更想知道郑钦有没有找到方君然的下落。

    等到了衙门,谢星阑正在内衙处理公务,听闻她来,自是快步迎出。

    没多时进了堂中,秦缨先道李芳蕤已回来,这才问起善后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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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星阑道:“那小厮和老者的身份,已经审问出来了,都是仆从,叫阿砚在南诏跟了方君然多年,此番是甘心留下赴死,那老者名叫瓦罗,是方君然母亲身边的旧人,他母亲也是代州人,家里从前是承办矿场的,后来因为贪了赋税,举家逃到了南诏,结果遇见了便服出行的南诏王,才成就了一段好事,后来生下了方君然,因血统不纯,起先不得王庭承认,却没想到他天赋异禀,小小年纪便极有谋略,这才慢慢被接受,但若要由他继承王位,那只这些还不够,由此,才策划了这潜伏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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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缨面露了然,“难怪甘愿冒这般大风险,那这二人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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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星阑道:“此二人了解南诏王庭,或许还有用,我觉得留着更好,上禀陛下之后,陛下也十分认同,于是关入了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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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缨点头,又问,“那郑钦可有消息了?”

    谢星阑倒了杯热茶给她,“还没有,他带了二百人离京,分了十队追捕,中间传回来过几日消息,但皆是南诏人故意留的线索,方君然到底身份尊贵,此番出逃也早有谋划,障眼法颇多,陛下想半月追回,如今看来,有些难办,不过信国公已经传信回镇西军中,边境所有关口都有布防,就算郑钦没有追上,那到了边关,他也不好蒙混回去。”

    微微一顿,谢星阑又道:“另外那猛火筒,你也可放心,杜巍这几日彻查了兵部,又把肖琦二人遣回了北面,暂时看着,秘方并未被方君然盗走。”

    谢星阑说着,一时想到了前世,前世方君然并未被揭破身份,直到三年之后才消失无踪,而大周陷入被围攻的境地之时,谁也不知猛火筒的秘方是如何遗失的。

    他有些感慨地看着秦缨,“这次多亏了你。”

    见他也如此说,秦缨登时撇嘴,又问道:“赵燮几人可招了?”

    提起此事,谢星阑眉眼暗了暗,“赵燮与杜子勉还是未招,不过那另外两人快了,昨日杜子勤还来了一次,比起他来,定北侯很沉得住气,不过,他应该也忍不了多久了,这几日几军军备已经定好,等祭天大典之后,便要各自回军中了,在他走之前,他势必会想法子让我放人。”

    秦缨担心道:“杜子勤来闹你了?”

    谢星阑听得莞尔,“倒也不算闹,他如今知道我父亲母亲之事,大抵觉得与几十条人命相比,被关个十天半月也不算什么,只是想见杜子勉,我并未准许。”

    顿了顿,谢星阑道:“便是来闹也无碍,又不是没打过他。”

    秦缨听得发笑,“看在柔嘉的面子上,可饶了他吧……”

    说起陆柔嘉,秦缨道:“答应要给程老求眼疾之药,我正好明日去戒毒院走一趟,便先问问汪太医,再去找柔嘉,如今城中毒膏算是清了,就不知道西南如何。”

    谢星阑道:“西南不好办,陛下前日又增派了人手。”

    秦缨转眸看向门外,便见今日碧空如洗,金乌耀目,眼见是春暖花开之时,她凉声道:“蒙礼离京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