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蓝曦臣的声音低低传来,“如果当年,我让阿瑶留在云深不知处,而不是回到聂家,是不是许多事就不会发生?如果射日之征后,我劝阿瑶放弃金家,是不是一切就会改变?”
    “不是你的错。”江澄说道,抬眼看着蓝曦臣,而对方的眼里,满是迷茫痛苦之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江澄是最了解他的那个人,他们都经历了挚友离别,被孤独留下的时刻。只是蓝曦臣要更加痛苦,他一心坚信的东西被血淋淋的真相否定,而那个恶事做尽的人,独独对他真心相待。正义与情感,无论站在哪一边他都会痛彻心扉,金光瑶的死会是他一辈子都过不去的那个槛。
    江澄忽然就觉得自己之前的怒气来得莫名其妙,他们之间,哪怕有什么也都是过去,更何况蓝曦臣一心向道,他对别人好,可别人的心思,他恐怕从来都会去多想。
    江澄也不知蓝曦臣这样到底好是不好,只是眼见着他因为旧事而陷入痛苦,忍不住想要去拥抱他,告诉他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未来你还有我。
    江澄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做了。话他说不出口,他只是轻轻地抱住他,想要驱散他心中的阴霾。
    蓝曦臣想要唤出的那声“晚吟”被压在了舌尖之下。他感到一股暖意从两人相贴的胸膛涌出,散入他的四肢百骸,将那片寒冰融化,成为他弥足珍贵的温暖。
    寂风冷夜,篝火微燃。洞外的雪花打着旋儿落下,窥见了一室明光。
    雪停了。晨光透进来,给这诡谲的阵法带来一丝亮色。江澄醒来的时候,蓝曦臣尚在沉睡。蓝家人的作息永远都是那般规律,何时睡,何时醒,都如同刻在石板上的箴言,分毫不差。
    江澄很少如此平静地去看蓝曦臣的睡颜,他能见到蓝曦臣睡着的时候本来就少,而且每次不是醉酒就是有其他事故,从未如现在一般,能仔仔细细地用目光描绘他的模样。
    细碎的金光跃在他的脸上,给他如玉的面庞添上一层薄光。可这张分外好看的脸上,眼下隐隐有着乌青,连眉头也是皱着。江澄知他这些日子以来劳心劳力疲于奔命,这几日更是损耗灵力在阵法中周旋。江澄伸出手去,想要将他眉心的痕迹抹平,可指尖还未触及,便见到那人睫毛微颤,似要醒来。
    江澄猛然收回了手。如同差点做错事被抓的孩子一般,别过脸去。只听得身后人已然清醒的声音,“晚吟,这么早就起了?”
    江澄的心跳还未平复,听见他这么问,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仿佛他们已经成婚多年,每日晨起时的一句寻常问话,如此平淡,如此自然。
    转过头去,只见蓝曦臣已然坐了起来,长发如瀑,散在肩头。江澄捏了捏藏在怀里的梳子,努力克制住想要为他挽起青丝的欲望。
    当年魏无羡说,江澄喜欢天生的美女,这话说对了一半,江澄对于美人都是没什么抵抗力的。
    更何况,这个人是蓝曦臣呢。
    一路行来与他默契相合,对他温柔相待,江澄不知不觉就踏入了网中,从此逃离不开。
    两人收拾了一下,继续前行。雪虽然停了,可漫山遍野,依旧是银白之色。此时没有刀灵带路,两人只能在摸索中前行,向西又走了一个时辰,隐隐看见前方有阁楼显现。
    两人心中一喜,都加快了脚步。可奔赴了许久之后,那阁楼却未见得清晰,还是如同之前所见一般,若隐若现。
    江澄停了下来。他心有疑惑,“这会是玲珑阁的真身吗?”
    蓝曦臣摇了摇头,“我们尚在阵中,任何事物都可能只是幻影。”
    正说话间,只见有一物扑腾着翅膀,在两人面前一闪而过。江澄追了过去,那物浑身白羽只有一双细长的腿皆为黑色。
    这是一只雪鹤!传说中只有雪域绝岭上才会存在的生物,有着它独有的神秘力量。
    江澄追着这只雪鹤,踏入了一片迷雾之中。似梦,似幻,风雪初霁的景象渐渐褪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碧色蓝天。这是——莲花坞。不同于现在重建后的莲花坞,这是许多年前,还留着古迹与斑驳的莲花坞。后山的古槐缠绕着生长,前湖的水里,泛着星星点点的金光。
    阿姐坐在母亲身边,低头说着体己的话,父亲站在一旁,被母亲嫌弃着别碍事,却依旧温和一笑,拿了卷书,闲闲坐了下来。
    “江澄,你怎么不过去?”有人走近,撞了撞他的肩膀。江澄回身,这不是顶着莫玄羽那张脸的魏无羡,而是那个,有着一双桃花眼,从骨子里散发出肆意和潇洒的魏无羡。
    这个魏无羡把随便横在肩头,慵慵懒懒地走了过去,叫了声师姐。结果自然是被母亲一顿数落,母亲忙着去劝,魏无羡却好似他们的争执完全与他无关,反而转过身来,对着江澄眨了眨眼,将手中的莲蓬向上抛了抛,扔了一个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