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可不知道徒述斐的想法,但也真让徒述斐猜对了,哪怕是他主动禅位的,可他心里有气,对这几个逆子不满,还发不得吗?
    他们威逼君父,对自己服个软怎么了?
    这样想的,圣人也这样说了:“若非朕念着父子之情,你以为你那些小动作能那么顺利?就凭你交通内外,擅自调动京中兵力,朕治你们俩个不臣之心、谋逆之罪,可曾冤枉了你们半分?”
    这话是冲着徒述辰和徒述覃去的。
    徒述宏听话知音,立刻就要拉着徒述斐再往后退几步,可偏偏这时候徒述覃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直接就拉住了徒述斐的胳膊,把人给拽到了圣人跟前:“父皇要治交通内外的罪,怎么能少得了威名赫赫的南海王呢?不然的话,岂不是太偏心了吗?”
    这话直接就让圣人的气势弱了几分。
    别看这明面上说的是圣人偏心徒述斐,实际是在说圣人偏心太子,为了给太子练手,拿他徒述覃当磨刀石。这是在抱怨不满。
    徒述斐也听出来了,看见圣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愧疚,心里也不好受。
    说到底,圣人虽然不是个好父亲,可到底没做什么“天家无父子”的事。否则史书上杀子囚子的例子难道少了吗?
    而且听圣人话里的意思,先前太子差人联络禁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举动,圣人是一清二楚。甚至可能徒述斐的接应计划,都是被圣人所洞悉的。
    圣人完全有能力来个将计就计,名正言顺的拿下所有他认为有嫌疑的人,自己继续做大权在握的天下第一人。
    可他没这么做。他下了禅让——姑且称之为诏书吧!
    徒述斐想到这里,突然就有些替圣人委屈和悲伤了。
    结果不等徒述斐开口,就听见徒述覃跟失心疯了一样,对着圣人似笑非笑道:“父皇这般偏心,就没想过儿子也是您的骨血吗?多少年了,为了太子,我当了多少年的靶子、磨刀石,如今您为了不让太子名声有损,更是连禅位这事都做了……”
    徒述斐不懂徒述覃为什么非要在这时候情绪爆发,但表示理解。可这时候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
    他借着距离优势直接搂住徒述覃,把徒述覃的嘴给捂住:“二哥!我的好二哥!弟弟我知道你委屈,咱等一会儿再说行不?那是咱亲爹!你有委屈等亲爹交接完家产再说也不迟啊!”
    圣人被这一搅和,什么心情都散了,指着徒述斐:“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其他离得远的皇子,看得是目瞪口呆。
    徒述昴挪动到徒述昊身边,小声询问:“六哥他……”
    “他一向如此勇猛。”徒述昊肯定的点了点头。
    徒述斐就是有这种随时搅乱气氛的能耐,把此时的夺嫡境况,硬生生搅和得跟家庭伦理剧一样。一如当年,把宫斗给掰成了刑侦探案和科普宣传一般。
    “呵!”太子突兀的笑了一声。
    这一声实在是太过突兀,以至于所有人都把视线集中到了太子身上。
    而太子本人被这么多人盯着,也半点没有不自在,而是对着圣人一礼:“父皇容禀。儿臣眼见新军战力勇猛,便想着要让京畿重地的军士们多与新军交流,为之后的军改铺路。
    今日宫中大宴,也在京中子弟里选了些年轻力壮者更替老弱。从父皇下令封锁内外起,京中包括五城兵马司、京畿大营以及城外新军,皆固守岗位,不曾擅离职守。
    父皇,儿臣从来不曾擅自调动京中兵力,父皇,您误会儿臣和二弟了。”
    圣人愣住了。
    不光圣人愣了,徒述覃也愣了。
    不光圣人和徒述覃愣了,殿内的其余所有人也都愣了。
    “石光珠呢?”沉吟了半晌,圣人眯着眼睛问太子。
    “大年夜的,兵士们远离家乡,石将军身为新军主帅,正和将士们一起过年呢!”太子笑吟吟的看了徒述斐一眼。
    徒述覃见状,把徒述斐还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扒掉,冷笑了一声。心说,你们倒是兄友弟恭的很,把我承托得好像不孝不悌一般。
    他一甩袖子,直接就往徒述昊等人处走去,心里的无名火却消了不少。
    太子见状,微微松了一口气,又对徒述宏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拉着徒述斐一起,也往众兄弟处走去,只留下了圣人和太子两人继续对峙。
    “四哥!四哥!”徒述斐被拽着倒退着走,身形有些不稳,连喊了徒述宏两声。
    而徒述宏的回应,是一边呵斥着“你闭嘴”,一边招呼徒述亮上来帮忙。两人架着徒述斐的肩膀和兄弟们凑到了一堆儿,才总算呼出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而目送着徒述斐被带走的圣人和太子两人,也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实在是这小子在这里的时候,气氛总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