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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天白,哑口无言。
    “不是的,天白!”梦凡忍不住上前了一步。“是我的错!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破坏了
    约定,是我!是我!”
    天白扫了梦凡一眼,眼光里的悲愤,几乎像一把无形的利刃,一下子就刺穿了她。她微
    张著嘴,喘著气,不敢再说下去。“夏磊!”天白往夏磊的面前缓缓走去:“顷刻之间,你
    让我输掉了生命中所有的热爱!对朋友的信心,对爱情的执著,对生活的目标,对人生的看
    法,对前途、对理想、对友谊……全部瓦解!夏磊,你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带著我
    们去争国家主权,告诉我们民族意识,你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大义凛然!让我们这群小萝
    卜头跟在你后面大喊口号,现在,救国的口号喊完了!你是不是准备对我喊恋爱自由的口号
    了?你是不是预备告诉我,管他朋友之妻、兄弟之妻,只要你夏磊高兴,一概可以掠
    夺……”
    天白已经逼近了夏磊的眼前,两人相距不到一尺,天白的语气,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悲
    愤。夏磊面色惨白,嘴唇上毫无血色,眼底盛满了歉疚、自责和惭愧。天白停住了脚步,双
    手紧握著拳。“回忆起来,你从小好斗,”他继续说:“每次你打架,我都在后面帮你摇旗
    呐喊,我却从不曾和你争夺过什么,因为我处处都在让你!你就是要我的脑袋,我大概也会
    二话不说,把我的脑袋双手奉上!但是,现在你要的,竟是更胜于我脑袋的东西……不,不
    是你要的,是你已经抢去了……你怎么如此心狠手辣!”忽然间,天白就对著夏磊,一拳狠
    狠的捶了过去,这一拳又重又猛,狞然打在夏磊嘴角,夏磊全不设防,整个人踉跄著后退,
    天白冲上前去,对著他胸口再一拳,又对著他下巴再一拳,夏磊不支,跌倒于地。梦凡尖叫
    著扑了过来:
    “天白,不要动手,你今天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还手,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梦凡的尖叫,使天白霎时间妒火如狂。他用力推开了梦凡,从地上搬起一块大石头,想
    也不想的,就对著夏磊的头猛砸了下去。“夏磊!夏磊!夏——磊!”梦凡惨烈的尖叫声,
    直诱云霄。血从夏磊额上,泉涌而出,夏磊强睁著眼睛,想说什么,却没有吐出一个字,就
    晕死过去。望夫崖25/37
    30.病中
    整整一个星期,夏磊在生死线上挣扎。
    康家几乎已经天翻地覆,中医、西医请来无数。夏磊的房里,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断人,
    包扎伤口、敷药、打针、灌药、冷敷、热敷……几乎能够用的方法,全用到了。病急乱投
    医。康秉谦自己精通医理,康勤还经常开方治病,到了这种时候,他们的医学常识全成了
    零。夏磊昏迷、呕吐、发高烧、呻吟、说胡话……全家人围著他,没有一个人唤得醒他。这
    种生死关头,大家再不避嫌,梦凡在床边哀哀呼唤,夏磊依旧昏迷不醒。这一个星期中,天
    白不曾回家,守在夏磊卧房外的回廊里,他坐在那儿像一个幽灵。天蓝三番两次来拖他,拉
    他,想把他劝回家去,他只是坐在那儿不肯移动。梦华懊恼于自己不能保密,才闯下如此大
    祸,除了忙著给夏磊请医生以外,就忙著去楚家,解释手足情深,要多留天白天蓝住几天。
    关于家中这等大事,他一个字也不敢透露。楚家两老,早已习惯这一双儿女住在康家,丝毫
    都没有起疑。
    第八天早上,夏磊的烧退了好多,呻吟渐止,不再满床翻腾滚动,他沉沉入睡了。西医
    再来诊治,终于宣布说,夏磊不会有生命危险了,只要好好调养,一定会康复。守在病床前
    的梦凡,乍然听到这个好消息,喜悦得用手蒙住嘴,哭出声来。整整一星期,她的心跟著夏
    磊挣扎在生死线上,跟著夏磊翻腾滚动。现在,夏磊终于脱离危险了!他会活!他会活!他
    不会死去!梦凡在狂喜之中,哭著冲出夏磊的卧房,她真想找个无人的所在,痛痛快快的哭
    一场,哭尽这一个星期的悲痛与担忧。她才冲进回廊,就一眼看到伫候在那儿的天白。
    天白看到梦凡哭著冲出来,顿时浑身通过了一阵寒战,他惊跳起来,脸色惨白的说:
    “他死了?是不是?他死了?”
    “不不不!”梦凡边哭边说,抓住了天白的手,握著摇著:“他会好!医生说,他会好
    起来!他已经度过危险期……天白,他不会死了!他会好起来!”
    “啊!”天白心上的沉沉大石,终于落地。他轻喊了一声,顿时觉得浑身乏力。看到梦
    凡又是笑又是泪的脸,他自己的泪,就不禁流下。“谢天谢地!哦,谢天谢地!”他深抽口
    气,扶著梦凡的肩,从肺腑深处,挖出几句话来:“梦凡,对不起!我这样丧失理智……害
    惨了夏磊……和你,我真是罪该万死……”“不不不!”梦凡急切的说:“该说对不起的人
    是我!是我不好,才造成这种局面!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不要再责怪自己了,你再自责,
    我更无地自容了!”
    天白痴痴的看著梦凡。
    “现在,他会好起来,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心痛的凝视梦凡:“你是——这
    么深,这么深的爱他,是吗?”
    梦凡一震,抬头,苦恼的看著天白,无法说话。
    “你要我消失吗?”他哑声问,字字带著血。“我想,要我停止爱你,我已经做不到!
    因为,从小,知道你是我的媳妇,我就那么偷偷的、悄悄的、深深的爱著你了!我已经爱成
    ‘习惯’,无法更改了!但是,我可以消失,我可以离开北京,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让
    你们再也见不到我……”
    梦凡大惊失色,震动的喊:
    “你不要吓我!夏磊刚刚从鬼门关转回来,你就说你要远走……你世世代代,生于北
    京,长于北京,你要走到那里去?你如果走了,你爹你娘会怎样……你,你,你不可以这么
    说,不可以这样吓我……你们两个都忙著要消失,我看还是我消失算了!”“好好好,我收
    回!我收回我说的每个字!”天白又惊又痛的嚷:“我不吓你!我再也不吓你!我保证,我
    绝不轻举妄动……我不消失!不走!我留在这儿……等你的决定,那怕要等十年、一百年,
    我等!……好吗?好吗?”
    梦凡哭倒在天白肩上。
    “我们怎么会这样?”她边哭边说:“我多么希望,我们没有长大!那时候,我们相
    爱,不会痛苦……”
    天白痛楚的摇摇头,情不自禁,伸手扶著梦凡的眉。
    远远的,康秉谦和咏晴走往夏磊房去,看到这般情景,两人都一怔。接著,彼此互视,
    眼中都绽放出意外的欢喜来。不敢惊动天白与梦凡,他们悄悄的走进夏磊房去了。
    夏磊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心在何处。只感到疼痛从脑袋上
    延伸到四肢百骸,每个毛孔都在燃烧,都在痛楚。终于,这燃烧的感觉消退了,他的神志,
    从悠悠晃晃的虚无里,走回到自己的躯壳,他又有了意识,有了思想,有了模模糊糊的回
    忆。
    他想动,手指都没有力气,他想说话,喉中却喑哑无声。他费力的撑开了眼皮,迷迷糊
    糊的看到室内一灯如豆。床边,依稀是胡嬷嬷和银妞,正忙著做什么。一面悄声的谈著话。
    夏磊阖上眼,下意识的捕捉著那细碎的音浪。
    “总算,天白少爷和梦凡小姐都肯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