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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度分如年”好。
    慢吞吞的走过去,慢吞吞的走向敦化南路,慢吞吞的走向圆环……忽然间,眼前人影一
    晃,一个人拦在她的面前。
    “羽裳!”他低喊。她看看他,惊喜交集。
    “你怎么也来得这么早?慕槐?”
    “从早上九点钟起,我就在这附近打著圈圈,走来走去,已经走了好几小时了!我想,
    我这一生走的路,加起来还没有我这一个上午多!”他盯著她,深吸了口气:“羽裳!你真
    美。”她勉强的笑笑,眼眶湿湿的。
    “我们去什么地方?”她问。
    他招手叫了一辆计程车。
    “我们到火车站,坐火车去!”他说。
    “坐火车?”她望著他,微笑的说:“你不是想带我私奔吧?”
    他看看她,眼光深沉。
    “如果我带你私奔,你肯跟我去吗?”
    她迎视著他的目光。“我去。”她低声说。“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造一间小小的茅
    屋,过最原始的生活,和都市繁华完全告别,要吃最大的苦,事必躬亲,胼手胝足,你去
    吗?”“我去。”
    他握紧她的手,握得她发痛。计程车来了,他们上了车,向火车站驶去,一路上他都很
    沉默,她也不语。只是静静的倚偎著他,让他的手握著自己,就这样,她愿和他飞驰一辈
    子。到了火车站,他去买了两张到大里的车票。
    “大里?”她问:“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个小小的渔村,除了海浪,岩石,和渔民之外,什么都没有。”“你已决定改行
    做渔民?”她问。
    “你能做渔娘吗?”他问。
    “可以。”她侧著头想了想。“你去打鱼的时候,我在家里织网。黄昏的时候,我可以
    站在海边等你。”
    “不,你是只海鸥,不是吗?”他一本正经的说:“当我出海的时候,你跟著我去,你
    停在桅杆或者缆绳上,等我一吹口哨,你就飞进我的怀里。”
    “很好,”她也一本正经的说。“你只要常常喂我吃点小鱼就行了。”他揽紧了她,两
    人相对注视,都微笑著,眼眶也都跟著红了。火车来了,他们上了车。没有多久,他们到达
    那小小的渔村了。这儿是个典型的,简单的渔村,整个村庄只有一条街道,两边是原始的石
    造房屋,和矮矮的石造围墙,在那围墙上,挂满了经年累月使用过的渔网,几个年老的渔
    妇,坐在围墙边补缀著那些网,在她们的身边,还有一篮一篮的鱼干,在那儿吹著风。今天
    没有下雨,但是,天气是阴沉的。雨,似乎随时都可以来到。俞慕槐穿著一件蓝灰色的风
    衣,站在海风中,有股特别飘逸的味道。羽裳悄悄的打量他,从没有一个时候,觉得他与她
    是如此的亲密,如此的相近,如此的相依。他挽著她,把她的手握著,一起插在他的口袋
    里,海边的风,冷而料峭。他们的目标并不在渔村,离开了渔村,他们走向那岩石耸立的海
    滩。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岩石,经过常年的风吹雨打,海浪浸蚀,变得如此怪异,又如此壮
    丽、嵯峨。他们在岩石中走著,并肩望著那一望无际的海,听著那喧嚣的潮声。她觉得如此
    的喜悦,如此的心境清明,她竟想流泪了。海鸥飞处33/41
    他找到了一个岩石的凹处,像个小小的天然洞穴,既可避风,又可望海,他拉著她坐了
    下来,凝视岩那海浪的奔腾澎湃,倾听著那海风的穿梭呼啸。一时间,两人都默然不语。半
    晌,她才低问:“为什么带我到这儿来?”
    他转过头注视她。“海鸥该喜爱这个地方。”
    她不说话。这男人了解她内心的每根纤维!
    风在吹,海在啸,海浪拍击著岩石,发出巨大的声响。偌大的海滩,再也没有一个人。
    他们像离开了整个人的世界,而置身在一个世外的小角落里。他握住了她的双手,紧紧的盯
    著她的眼睛,他们对望著,长长久久的对望著。一任风在吹,一任海在啸,他们只是彼此凝
    视著。然后,一抹痛楚飞上了他的眉梢,飞进了他的眼底,他捏紧了她的手,几乎捏碎了她
    的骨头,他的声音从齿缝里沉痛而喑哑的迸了出来:
    “羽裳,你这该死的、该死的东西!你为什么要把我们两个都置身在这样的痛苦与煎熬
    里呵!”
    泪迅速的冲进了她的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
    “我以为……”她呜咽著说:“你根本不爱我!”
    “你真这样‘以为’?”他狠狠的责备著,眼睛涨红了。“你是天字第一号的傻瓜?连
    慕枫都知道我为你发疯发狂,你自己还不知道?!”“你从没有对我说过,”她含泪摇头。
    “你骄傲得像那块岩石一样,你从没说你爱我,我期待过,我等待过,为了等你一个电话,
    我曾经终宵不寐,但是,你每次见了我就骂我,讽刺我。那个深夜的散步,你记得吗?只要
    你说你爱我,我可以为你死,但是,你却告诉我不要认真,告诉我你只是和我玩玩……”
    “那是气话!你应该知道那是气话!”他叫:“我只是要报复你!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
    的玩弄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渡轮上的女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叶馨?为什么
    你一再捉弄我?为什么?”
    她弓起了膝,把头埋在膝上,半晌,她抬起头来,泪痕满面。“在渡轮上第一次相逢,
    我不知道你是谁,”她轻声说。“那晚我完全是顽皮,你查过我的历史,当然知道我一向就
    顽皮,就爱捉弄人。没料到你整晚都相信我的胡说八道,后来,我没办法了,只好溜之大
    吉。在新加坡二次相逢,我告诉过你,那又是意外。整整一星期,你信任我,帮助我,你憨
    厚,你热情,你体恤……”她闭闭眼睛,泪珠滚落。“那时,我就爱上了你。我不是一再告
    诉你,我会来台湾的吗?但是,返台后,我失去了再见你的勇气,我怎能告诉你,我在新加
    坡和香港都欺骗了你?我没勇气,我实在没勇气,干是,我只好冒第三次的险,这一次,我
    是以真面目出现在你面前的,真正的我,杨羽裳。”“我曾试探过你,你为什么不坦白说出
    来?”
    她悲切的望著他。“我怕一告诉你,我们之间就完了!我不敢呀!慕槐!如果我不是那
    么珍惜这份感情的话,我早就说了!谁知越是珍惜,越是保不住呀!”他叹口气,咬牙切
    齿。
    “慕枫说得对,我是个傻瓜!”他的眼眶湿了,紧握住她的手臂:“那么,那个早晨你
    为什么要和欧世澈作出那股亲热样子来?你知道那早我去你家做什么的吗?我是去告诉你我
    的感情!我是要向你坦白我的爱意,我是去请求你的原谅……”“你是吗?”她含泪问:
    “你真的是吗?但你什么话都没说,劈头就说你抱歉‘打扰’了我们,又说你是来看我父母
    的,不是来看我的……”“因为那个欧世澈呀!”他喊:“你穿著睡衣和他从卧室里跑出
    来,我嫉妒得都要发疯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可是我和欧世澈什么关系都没有呀!”她说:“他在卧室门口叫我,我就走出来看
    看,我在家常常穿著睡衣走动的呀!”
    他瞪视著她:“那么,你为什么告诉我欧世澈是你的未婚夫?”
    “你可以报复我,我就不能报复你吗?”
    “这么说,我们是掉进了自己的陷阱,白白埋葬了我们的幸福了?”他说。忍不住又咬
    牙切齿起来。“你太狠,羽裳,你该给我一点时间,你不该负气嫁给欧世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