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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面前。于是,我读到下面的文字:
    “我要用我毕生的一切,我的整个生命,来追求小
    双,来改变她对我的观念。
    我要重新做人,我愿奉献一切,不求任何回报。我
    的真心话是如上,赤诚的话。至于她对我的绝望,皆因
    为我自己的所作所为造成的,都是我应得的。她怜悯我,
    我感激,但愿日后能造成她对我有重燃的感情。一年半
    以来,她对我的种种好处,我不知珍惜,如今我去了,才
    知道我的世界就是她。经此打击,我觉得任性和懈怠是
    我最大的缺点。现在我已认清了爱的真谛,即使毫无希
    望,我都会努力争取,一定要使她对我重新有了信心。
    我已经想好一个长篇的材料,将立刻下笔写出,把
    成绩贡献到她面前……(不要说,只需做!)”
    我看完了,抬头望著小双。
    “你认为,”我说:“他的话是可信的吗?”
    小双静静的看著我。“太多的失望以后,是很难建立信心的,是不是?”她安静的说:
    “我想,我是在等待一个奇迹!”
    奇迹!是的,小双在等待著奇迹!以后的岁月中,她就一直在等待著奇迹!不止她在等
    待著奇迹,诗尧也在等待著奇迹,只是,他们所等待的“奇迹”是不一样的。就在这等待
    中,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时间在流逝著,不停的、不断的、无止无休的流逝
    著。转眼间,小彬彬已经三岁半了。在这三年中,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我和雨农早已结了
    婚,也住在厦门街,和小双只隔了几条巷子。诗晴的儿子也已两岁多了,长得又胖又壮,成
    为李谦最大的骄傲。诗尧升任了经理,李谦当了编审组组长,雨农通过了司法官考试,正式
    成为法官了。而爸爸妈妈的“日式改良屋”也已拆除改建了,他们住进了一栋六十坪的公寓
    里。小双往日在浦城街的旧居,早已踪迹全无,被一栋四层楼的公寓所取代了。小双呢?她
    忙于作曲,忙于编套谱,忙于电影配乐,诗尧给她接了许多工作,使她连教授钢琴的时间都
    没有了。而她所作的歌曲,早已脍炙人口,她是我们之中收入最多的一个,“贫穷”已成为
    历史上的陈迹。但是,她仍然住在那栋小公寓里,连搬一个比较好的房子都不肯。她的理由
    是:
    “房子拆的拆了,改建的改建了,大家也都搬了家了,卢友文回到台北,这儿已面目全
    非,让他到那里去找我?我不能搬家,我得等著!”“少傻了!”我叫:“卢友文一去三
    年,杳无消息,谁知道他怎样了?连封信都没写过,你还等什么?而且,真要找你,也不是
    难事,你已非昔日小双,只要打个电话到电视公司,就可以查出你的地址了。”小双耸耸
    肩,对我的话置之不理。
    彬彬长得活泼可爱,她成为奶奶的宠儿,她学会的第一句话,既非“爸爸”,也非“妈
    妈”,而是“太奶奶”。奶奶常抱著她说:“彬彬是奶奶的,彬彬该是咱们朱家的孩子
    呢!”
    诗尧呢?他和彬彬之间,倒建立起一种奇怪的感情,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哥哥是那样的爱
    孩子的,他可以和她一起在地上爬,当马给她骑,和她耐心的搭积木,作“火车嘟嘟”满屋
    子绕圈子。因此,三岁半的彬彬,对诗尧的称呼是“火车嘟嘟”,只要一两天没见到诗尧,
    她就会用软软的童音说:
    “我的火车嘟嘟呢?火车嘟嘟怎么不理彬彬呢?”
    “火车嘟嘟”怎么可能不理彬彬呢?他是三天两头的往小双家里跑啊!彬彬常常左手牵
    著诗尧,右手牵著小双,跳跳蹦蹦的走在铺著红砖的人行道上,嘴里呢呢哝哝的唱著她在幼
    稚园里学来的歌曲:“老鸡骂小鸡,你是个笨东西。我叫你唱咕咕咕,你偏要唱叽叽叽!”
    每次看到他们这个局面,我心里就有种好心酸、好特殊的感觉,如果……如果彬彬是诗
    尧和小双的孩子,那有多好!我不知道小双的感觉是怎样的?难道她真的发起痴来,要等卢
    友文十年二十年?我看,诗尧似乎也是准备长期抗战到底了,已经豁出去跟她耗上了。我常
    私下对雨农说:
    “我真不知道这幕戏如何结束呢!”
    那年秋天,我身体不太好,雨农常常拉著我出去散步,到郊外走走,我们总是约著诗尧
    和小双,带著彬彬一起玩。一天下午,我们带彬彬去了儿童乐园。彬彬好开心,跟著诗尧和
    小双坐缆车、骑木马、又蹦又跳,又叫又笑。孩子的喜悦是具有传染性的,小双的面颊也被
    喜悦所染红了。扶著栏杆,她注视著那驾著小汽车到处乱冲乱撞的小彬彬,嘴角边充溢著笑
    意。我注意到,诗尧走到她身边,和她并排站著。
    “小双,”诗尧说:“你觉不觉得,彬彬需要一个父亲?”
    “她有父亲。”小双轻声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大半,只有一小半了。“那父亲在什
    么地方?”诗尧问。
    “总在某一个地方!”小双说,脸上,那一小半的笑容也失去了。她的眼光迷蒙的望著
    孩子,手握紧了铁栏杆。
    诗尧把手盖在小双的手上,握住了她。在水一方46/49
    “小双,”他微蹙著眉,热烈的说:“一定要继续这样等待下去吗?我们是不是在做傻
    事?你真要等二十年吗?”
    “我没有要你等,”小双低语。“你早就该物色一个对象成家了。”诗尧一定紧握了小
    双一下,因为小双痛得耸了耸肩。
    “不要太残忍,小双!”他说:“我告诉你,这么多年,我都等了,我不在乎再等十年
    二十年或一百年!”
    小双转过头来,注视著诗尧。“你何苦呢?”她问:“世界上有那么多女孩子!你聪明
    一点,就该放开我,你让我去做傻事吧,你何必跟著我傻呢?我还要等下去,不知道等多
    久!”
    “很好,”诗尧冷静的说:“你做你的傻事,我做我的傻事!你等多久,我就等多
    久!”
    “你知道吗?诗尧?”小双说:“即使他永不回来,我也不会和你怎样,所以,你的等
    待是没有意义的,到头来,一定是一场空!”“是吗?”诗尧紧盯著她:“咱们走著瞧,好
    吗?”
    “没有用的。”小双摇头。”你为什么这样固执?”
    “因为……”诗尧的话没有说完,小彬彬已开完汽车,连蹦带跳的扑向诗尧和小双,嘴
    里又笑又叫的唱著:
    “老鸡骂小鸡,你是个笨东西……”
    “因为……”诗尧乘机结束了他的话,他一把抱起彬彬,说:“我是个笨东西!”小彬
    彬笑著扑在诗尧的肩头,用双手环绕著诗尧的脖子,她把小脸好可爱的藏在诗尧的领子里,
    细声细气的笑著嚷:
    “妈妈,火车嘟嘟是一个笨东西!”
    小双的眼眶骤然的红了,她把头转了开去。
    我挽紧了雨农,小声说:
    “我希望,不管是那一种‘奇迹’,都尽快出现吧!”
    22
    冬天来临的时候,医生说我患上了轻微的贫血症,在奶奶和雨农的坚持下,辞去了银行
    的工作。生活一轻松下来,雨农又整天上班,我就天天待在小双家里。帮她抄套谱,帮她填
    歌词,帮她陪小彬彬玩。小双,她已经成为一位忙碌的作曲家,而且名气越来越响了。
    在那段日子里,诗尧每到下班以后,总是固定的到小双家里小坐。小双学奶奶,也在屋
    里生起了一盆炉火,燃烧著满屋子的温馨。晚上,我和雨农、诗尧和小双,加上一个绕人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