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央两只手捧着奶昔,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几分钟后他才有些不确定道:“或许吧。”
    宋思远笑了笑,没有直截了当地否定就是好事。
    他转开视线望向天空上的云朵,说起了看似不相关的事情,“我大姨跟我大姨夫年轻的时候感情很好,他俩没要孩子,恩恩爱爱几十年,后来我姨患了癌,急性的,发现的时候就是晚期了。
    “当时国内外专家会诊后给了俩方案,一个是积极治疗,要经历好几次大手术,预后不一定好,还有可能下不来手术台,风险很大;第二种就是保守治疗,尽可能地保证生活质量,该用的止疼药都用上,差不多能活半年。
    “我妈他们其实倾向于第一种,搏一搏,说不定就能再活几年,但他们夫妻俩坚持选了第二种方案。
    “我姨说她老了,不想遭那些罪,更不想把最后的时间都消磨在医院,我姨夫知道我姨爱美,知道对方不会愿意枯萎在痛苦的治疗过程中。
    “他俩安排好一切就全世界旅游去了,医生说保守治疗最多还有半年,但最后我大姨又活了两年。
    “最后的最后,他们在国外当初举办婚礼的小镇落了脚,她在我姨夫怀里走的,后来我姨夫说那天的天气很好,风清日朗,我大姨没什么痛苦地在午睡时走了,脸上还带着笑,好像做了个美梦。”
    季央仔细听着,握紧了杯子,有点紧张地问道:“那……后来呢?”
    宋思远看了季央一眼,他就知道季央更关心这个。
    他松缓地笑道:“葬礼后,我姨夫就带着他妻子的照片重走了几十年里他们去过的地方,照旧发动态记录生活,吃饭、喝下午茶,不管什么都是两份儿。
    “从那些照片里就能看出他挺坦然挺乐观的,三年后他身体不好才回来,整理整理几十年积攒下来的东西,没半年就过世了,嗯——也是在睡梦里走的。
    “家里将两人合葬了,每年去祭拜的时候,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我总是在想……
    “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一个合拍的人真的很难很难,生老病死谁也想不到,但是人吧,又坚韧得堪称奇妙,靠着回忆,靠着感情,一个人也可以活出两个人的热闹。
    “我妈说一段好的感情,能滋养一个人很多年,我挺赞成她这个话的。”
    听完宋思远讲述的这些,季央沉默了下来。
    好友的母亲是家里最小的,对方讲述里的大姨和大姨夫他都没见过,之前只零星听说过几次,现在才真正了解。
    有些话梁焕云不会说给其他人听,宋思远跟他说这些,大概就是误打误撞。
    对方想鼓励他去多创造些属于两个人的回忆,只要经历够多,就能从回忆里汲取活下去的养分和寄托,但宋思远这对长辈最后做出的选择无疑也切中了他的心思。
    如果……如果最后能那样结束,确实很好。
    比起缠绵病榻,其实还有很多别的方法去度过最后一段时间。
    其他人能做到的事情,他怎么就不能相信梁焕云一样能做到呢?宋思远说的没错,他应该对自己的爱人多一些信心的。
    爱他,就会更尊重他。
    排除众异也会维护他。
    看着若有所思的季央,宋思远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笑道:“感情这事儿吧,如鱼饮水,别人的爱情故事你听听就算,还是要你自己想好了,想要什么就去要,我们央央这么好,再好的感情都值得。”
    季央勾了勾嘴角,又慢慢地收起了这个笑容,道:“谢谢。”
    宋思远摆了摆手,“你能好好的比一百声谢谢都强。”
    季央应了声,没再说什么,其实他运气挺好的了,命运待他不公,却也不是一片完全的漆黑无望。
    他知足了。
    这之后除了发呆,他也慢慢愿意去做些其他的事情。
    比如问问公司那边的工作进展,跟宋兰茵他们打个电话、通个视频,有兴致了去弹一弹那架古典钢琴,还有了折腾花花草草的心思,等到夜幕降临,更会扯着梁焕云去顶楼的泳池游两圈儿,再有嘛~
    他很乐意跟他家大佬来点不同的小小play,很有意思,很尽兴。
    梁焕云跟季央相处的时间最长,能感觉出来对方的状态变化,一天比一天要好,就好像一开始是个小火苗,慢慢的,慢慢的,燃成了一堆篝火。
    蓬蓬的。
    充满热望的。
    他尝试着问季央想不想出去溜达溜达,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的,就是楼下公寓楼的花园里逛逛都成,对方也都答应了,还有天早上俩人去影视基地附近山上的观景台看了日出。
    这样种种的转变不能不让人高兴。
    愿意对外物表现出兴趣是非常大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