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韶堵得无话可说的翠仙,终于明白大势已去,再也挽不回,她眼中升起强烈的不甘,扭曲著花容大嚷:「一定是她!为了挽回爷的宠爱,那个贱人跑去跟您告状,说我打了她,是吧?!她一定编了很多谎言,才会让您不顾念情分地赶我走……」
    「你说完了没有?!」白韶冷声低喝,「在男人面前撒泼的女人最可憎,你不知道吗?!」
    他不再给翠仙继续说话的机会,大声唤人将她拖出采风院,下令道:「确定她收拾好东西,马上离开!」
    采风院恢复原有的平静后,背对云影亭站立的白韶突然出声,低柔嗓音含著一丝冷凝。
    「你都听到了。」
    方咏蓁抬手掀开亭屋的织锦暖帘,神情怔忡地走到外头,迎面拂来的寒风令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白韶回过身,深邃的眸子睇向她微微瑟缩的模样。「对于翠仙所说的话,你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他很清楚,翠仙是因为挽回不了被送走的命运,才不甘心地想拖蓁儿下水,偏偏他就是无法控制地被她影响了心情。那些谎话有如毒药般侵入他的心,虽然他不想怀疑蓁儿,可是想到她过去的种种抗拒,心中就很难不猜忌:再说,蓁儿的个性如此聪慧,说不定在这段备受冷落的日子,她已学会了如何对他虚与委蛇,以换取她真正想要的东西……例如,自由。
    她那种澄澈纯净的眼神,是否也只是一种假象?
    「怎么不说话?」见她迟迟不回应,白韶的嗓音透出一丝怒气。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方咏蓁轻声回答,清楚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怒气,原本已因方才所见、所听而备受震撼的心,变得更不知所措。
    「你一定很高兴,你的努力已经成功地愚弄了我,让我以为你真是打心底对我顺从。」白韶紧盯著她的脸庞,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方咏蓁的表情依旧怔忡,思绪则是混乱不已。
    一开始,她不明白他那带著明显嘲讽的话语到底想表达什么,下一刻,答案猛然跃入脑中,令她顿时明白了。
    原来他要的是她那颗从未许给人的心。
    方咏蓁凝睇他的美眸深处闪过一丝悲哀。
    难道经过这阵子的相处,他还不明白她之所以百依百顺,全然是对他日益加深的爱意所致?
    她没有笨到以为他会宠她一世,与她天长地久,可是在两人有限的相处时间里,她只想尽量汲取他所能给她的温暖,谁知她这般努力,他却完全不明白,甚至还以为她只是假意顺从!
    也许她弄错了,他要的不是她的心,而是她彻底的臣服,一旦得到之后,他便会如同赶走翠仙那般厌弃她、驱离她。
    「你这样闷不吭声的算什么?心虚了吗?!」发觉自己竟然看不懂、摸不清她眼中的神色,白韶烦躁地低斥。
    方咏蓁静静睇著他,心中一阵刺痛。
    「我没有什么好心虚的。」她轻轻吐出话,语调平静。
    「没有心虚为什么不解释?除非翠仙方才说的是实话,所以你才无法回答!」她倏然转变为冷淡的态度令白韶眯起眼,厉声质问。
    她轻轻叹口气,垂下美眸,掩住眼底泛起的哀愁。「如果爷心中早已有了定论,咏蓁再怎么解释,也只不过是徒劳无功的尝试罢了。」
    眼底掠过阴沉愠色,白韶突然笑了,「你的口才还真是好!既不承认也不解释,却清楚暗示我是故意冤枉你的……」
    「冤枉谁啊?」清朗浑厚的男性嗓音蓦地传来,硬生生打断白韶末说完的话语。
    两人同时一愣,双双转头看去,就见一名高大魁梧、轮廓深邃、年纪与白韶相仿的男人大步走近他们站立之处。
    那男人一边迈步还一边调侃道:「怎么我一路走来,就听到有人在那儿,『冤枉』、『解释』、『承认』的说了一大串令人费解的话呢?」
    「黄珏!」白韶挑高眉梢,「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待在烜日堡尽职吗?」
    「目前由蓝玥待在堡主身边护卫,我有事要上西北分部一趟,办完事便会马上赶回烜日堡,现下是顺路过来告诉你一些事。」黄珏正色道。
    顺路?潞安县根本不在往西北分部的路线上。白韶慢慢敛起笑容,「很严重的事?」
    「要看你怎么想啰!」黄珏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进里边说。」白韶一指云影亭,率先迈步走去,在经过方咏蓁身旁时丢下一句,「你也进来。」
    「白韶,我们有公事要谈。」迟疑的声音响起,黄珏瞥向方咏蓁,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白韶在帘前站定,慢慢地回过头看向黄珏,唇角逸出一丝嘲讽。
    「不需回避,这位咏蓁姑娘博览群书,尤其对商场运作方式了若指掌、看法精辟,待你说出我们要讨论的『困扰』后,她说不定可以提出比我们更好的解决方法呢!」话落,他伸手将暖帘一掀,走了进去。
    黄珏蓦地挑眉。四色修罗中最是风度翩翩的笑面虎、向来和颜悦色的白修罗,竟然会显露真实情绪,对一个女人出言讽刺?!
    他不禁朗笑出声,「原来咏蓁姑娘如此才学出众,真是值得敬佩,我还很少碰见喜欢读书的女人家呢!」他边说边掀起帘子,朝方咏蓁颔首道:「咏蓁姑娘,请。」
    方咏蓁微愣了下,随即颔首回礼,提步走进亭内,唇角含笑的黄珏一待纤细身影进屋后,也尾随而入。
    三人分坐窗前桌旁。
    才一坐下,不待白韶询问,黄珏已抢先开口。
    「谈公事前有一事得先做,免得忘记。」他由怀中掏出一封信函递给白韶,诡谲一笑,「这是堡主要我顺道交给你的『家书』。」
    白韶俊目一凝,「家书?」
    「对啊!京城来的家书。」黄珏又加了一句,眼底闪动光彩。
    眼神微变,倏又恢复,白韶瞪眼看他,「说正事吧!」
    「等一下。」黄珏偏不顺他的意,「你不先看信吗?或许你『家』中有急事找你呢!」
    白韶皱了下眉,很快拿起搁在桌上的信函,拆开阅读。
    才看了一下子,俊脸蓦地变色,他捺著性子迅速读完剩下的内容,放下书信后,眼中忍不住透出恼怒之色。
    「你家那边真有急事找你?」黄珏诧异地看著他。这么巧,居然给他蒙中了!
    「这就要看你怎么想啰!」白韶唇角勾起与眼神不相称的笑容,拿黄珏刚才说的话回敬,「不知道擅自为我安排婚配对象,算不算得上急事?」
    方咏蓁闻言不觉轻轻抽口气,眼底露出惊诧之色。
    「不会吧?又是这一档子事!」黄珏惊叹,「他们搞不烦呀?每隔半载、一年的就来一次,看来这回你又得跑一趟京城阻止他们了。」
    「还用得著你说?」挑挑俊眉,白韶微笑,眼底浮起深思,「不过,这回我打算找个一劳永逸的方法,彻底杜绝这种讨人厌的安排!」
    他知道「安排婚事」只是家人引他回去的伎俩,不过老是玩这种手法已经令他烦不胜烦,看来他得好好解决这个问题。
    「也是该想个法子了!」黄珏一脸赞同。
    白韶微微扬眉,「听完我的私事,你总可以把公事说一说了吧?」
    「可以!」黄珏一摆手,也不再啰嗦地将正事道出。「还记得半年前,烜日堡西南分部曾经上禀堡主,说有人暗中在扯烜日堡的后腿,虽然造成的损失不大,却满烦人的?」
    「是有这么回事。」白韶点点头,「可是等到我们打算深入调查时,就再没发生同样的情形,当时我认为这是部分同行玩的恶劣小手段。」
    「我本来也这么想。」黄珏撇了撇嘴角,「结果这回是西北分部监管的几桩生意被人暗中做了手脚,另外,位于京城的分部也发现有人打著烜日堡的名号卖劣货,故意破坏烜日堡的商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