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她和同父异母的妹妹芮彤苓加入“红翠艺团”,已经过了三年了。她从来就不清楚芮彤苓心中是不是曾后悔过当初所做下的决定?由于自己并不曾在她的身上感觉过后悔情绪,所以也只能假设她并不反对这样的生活。
    可自己就不一样了。即使艺团里的人并不是很难相处,但是她就是怎么也无法喜欢这种四处流浪的走艺生活。
    她怀念四年前爹和继母尚未过世前的日子,就算当时继母只一迳疼爱自己所生的亲生儿女而忽略自己也没关系!芮好雪凝视夜色的眼睛慢慢地蒙上了一层薄雾,过往的记忆彷如昨夜般,清晰地浮现——
    四年前,故乡遭逢大旱,爹在镇上开设的布行不堪连续的冲击而宣告倒闭,爹因受此打击一病不起,没多久时日便过世了。
    在爹过世不到半年时间,继母亦因生活困顿,加上打击过深、积劳成疾,也跟着病逝,只留下两个年幼的异母弟妹和她相依为命。
    她努力地在村里村外及镇上找尽各种供维生的方式来养活弟妹,这时,一名为“红翠艺团”走访全国各地募集女子的男人看中了芮彤苓。
    他努力说服芮彤苓加入艺团,且承诺只要她点头,他便可以立刻带她北上京城!于是芮彤苓果真被说服了……
    三年过去了,芮好雪常常自问,当初自己是否应该放手让芮彤苓离开,而不是执意跟随在一向讨厌她的异母妹妹身旁?可当初她又无法任由她就这么跟着那个男人离开家园……
    而今,虽说她亦是自力更生地在“红翠艺团”里工作,可那种被芮彤苓当成累赘的感觉却一直不曾消失过…
    关门的“咿啊”声传来时,正好惊醒了坐在桌边等待,却不小心打起瞳睡的芮好雪。
    芮好雪才睁开眼,便见到正朝着床榻走去的芮彤苓,一身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
    芮好雪心中一凛,急奔向前,一脸担扰地睇着芮彤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彤苓,你怎会这般狼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芮彤苓往床边一坐,伸手解起身上的外衫,满脸不耐。“你烦不烦啊?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还在这里东问西问的做什么?!
    芮好雪眉心微笑,神情忧虑,“可……彤苓,你这模样教我怎能不问?”以往艺团走艺各地时,彤苓的确常被主人召去饮几杯,可从不曾这样过,这教她怎能不担心呢?
    “我这模样哪里不对?”芮彤苓褪去外衫后便往床榻上一躺,语气极端不耐烦,“我又不是不曾去陪酒过,就算被人拉扯而乱了衣衫也没啥大不了,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芮彤苓打了个哈欠,随即合上眼,懒得再同芮好雪多说。
    就是她这种动不动就大惊小怪、令人受不了的个性,所以自己才始终不曾坦白告诉她。自己可不是仅仅去“敬酒”而已。这么明显、众人皆心照不宣的事实,她竟还蠢得不明白,真是笨死了!
    见芮彤苓闭上眼,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芮好雪心中更是着急起来……她该不会是吃了什么暗亏而不敢说出来吧?
    芮好雪紧贴床沿,微俯下身,柔声再道:“彤苓,如果发生什么事,你可以坦白跟我说没关系的,我是你的姐姐,自然是……”
    “你说够了没有!芮彤苓蓦地睁开双眼由榻上跃起,一脸厌恶地直逼芮好雪面前——
    “别以为你和我有那么一点血缘关系,就端起长姐的架子!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若不是剧团管事对我在艺团里的特别关照,你能在艺团里一待就是三年的吗?若不是我,就没你现今这副鬼样和不易相处的个性,老早就被赶出艺团,不知流落到何方去了!现下还在这儿打着‘妹妹’的名义扰我清梦!”
    芮彤苓从小因为双亲特别的宠爱,养成了骄纵自私的个性,对这个大她两岁的异母姐姐更是没来由地讨厌极了!所以明知芮好雪能在艺团待下来,赁的是自己的真本领,她就是不承认这一点!
    而且,芮好雪对她所展现出无微不至、无所不在的“关切”态度,只是在无形中更加彰显她毫无回馈的无情态度……这让她对芮好雪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我……只是关心你啊,彤苓……”芮好雪的脸色渐白,语气中透出无奈的苦涩。
    即使芮彤苓此刻所说的话,早就说过很多次了,可她的心仍然再次感到被刺痛楚。
    芮彤苓闻言冷嗤一声美艳的脸上布满嘲弄神色地睨向芮好雪变色的脸庞——
    “我看你还是将‘关心’放在我们那位正寄养在别人家的弟弟身上吧!还有,以后我有衣衫不整都不关你的事,懂吗?我想我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撂完话,芮彤苓再次躺下并合上眼。
    哼!下回绝对要同艺团的管事叮咛好,她绝不要再和她同房了!她才不想被人烦死咧!
    待在“红翠艺团”三年,芮彤苓赁着美貌以及精湛惑人的舞姿,得到了不少富豪贵胄的崇拜和宠爱,而这些男人的目光与荣宠,也一并养大了她日益贪婪的野心。
    而今,她最终的目标便是仔细物色一位既可让她看得上眼,又可供她一生挥霍的人了。
    所以,看着芮好雪的“关心”对她而言,只有一名话可以形容,那就是——厌恶不耐!
    芮好雪站在床前,看着芮彤苓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令她的眼底再度蒙上一层轻雾,心中那股浓浓的苦涩再也厌抑不住地涌了上来……
    数日后,“红翠艺团”依着计划的行程来到了京城,并依循往例落脚在城东的欣来客栈里。
    几天后,红翠艺团有一笔大生意,将前往有“皇商”美誉之称的敖府,在现任主事者敖克昶的寿宴上表演助兴。
    敖府
    “你说什么?再说一遗!”
    大厅上,敖克昶皱起剑眉,不敢相信适才传进耳中的话语,英挺俊朗的脸庞上,一又犀利有神的眼染上几许阴鸷,直射向坐在对面,一身华服、手摇玉骨摺扇、笑容猖狂的男子身上。
    这名男子正是敖克昶的好友——身分尊贵的“桓王”晏知灏
    “你没听错,本王三日后将在你的府中,为你摆下最热闹的盛宴替你庆寿!”晏知灏摇着扇子,笑看着难得露出火气的敖克昶眼中那不悦的神情。就不相信他听到自己这番“好意”时,还能再维持无动于衷的表情。
    “别以为你贵为‘桓王’之尊,我这个小小百姓就不敢动你!”敖克昶警告的话语低沉浑厚,灼灼黑瞳瞳里逸出经对方更加狂妄的利光,浑身更是傲发一股叭我独尊的气息!
    “喷”展开的扇面遮住忍笑的嘴角,晏知灏挑高眉,
    “不过是好意为你庆寿,干啥大动肝火,语出威胁来着?”
    “就只是为了替我庆寿这么简单?”敖克旭斜睨好友,
    “没加上其他名目在里头?”
    两人结为好友已数年之久,以往怎不见晏知灏的“好意”来着?偏偏这回他突然“兴起”,想替他宴庆寿!这其间要说没别的目的,谁会相信?
    “哟——一件简单的事从你口中说来,怎么就变得复杂起来了?”晏知潭眸中闪着笑意,“真不愧是手段高超的商人,深思热虑,脑中硬是比寻常人多拐了几个弯,也难怪敖府会名列‘皇商’之列,正所谓‘无奸不商’这句话正好拿来形容你这个主事者!”
    “你废话说完了没有?”敖克昶耐性地听完晏知灏那篇无建设性的话,灼烈的眼神在瞬间射出千万线如刀如剑般的利光,直飙向晏知灏身上。
    晏知灏被敖克昶的目光“睐”得浑身一颤,使劲开摺扇摇了又摇,眼底笑意不减。
    “去!你这人干嘛这么爱追根问底啊?反正你就接受本王的好意,尽情用我特地为你设下的宴就成了!至于我想顺便趁你的寿宴办些小事嘛……你又何必在意呢?又不用你费心!”在好友“杀气”甚浓的目光下,他终于承认特意办这次寿宴,的确是怀着别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