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问?”他直视她的双眼。
    “一种直觉吧!”蓝品蕙眨眨眼,没有逃避地回视他强烈到令人不自在的目光。“就是感觉你心情不好,有心事。”
    方才两人的欢爱十分激烈,虽然他仍是不失温柔地并没有伤到她,可从他的肢体动作与全身散发出来的张力,她就是可以感觉出某种藏在他骨子里隐忍末发的激昂情绪,于是直觉上她就是知道他的心情不佳,她只是不清楚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不高兴。
    定定凝视她,恒子野沉默不语,心中真的惊讶她竟然可以看穿他锻炼多年、喜怒不形于色的表相下的真实情绪,明明还在为稍早前发现她对他的“不良企图”生气着,可不知怎地,生气的情绪竟因她的关心询问而消失,而无论是真诚或是伪装,眼前这双充满情感的温暖眼眸仍是重重撼动了他的心。
    他有多久不曾在一个女人脸上看见如此纯净真挚的眼神?
    “你怎么了?”他一瞬也不瞬、直勾勾的目光,看得她全身泛起阵阵战栗,心中越发觉得他今天的情绪真的有些不对劲。
    “今天恒灿文打电话来。”恒子野突然开口道。
    心中一凛,蓝品蕙看着他蓦地转为无情无绪的眼。“他要什么?”她轻声问,希望自己说话的语调够稳定,没有显露心中的惊讶。
    由于对他的感情渐深,相对地对他周边发生的事亦是关切,因此私下里她一直利用自己对网路的操控能力来了解他以及他的事业。
    由查出的资料加上他偶尔透露的讯息,她非常清楚他和出生后便从未谋面的父亲关系有多么“冷淡”,更别提他利用公司大股东身分毫不留情地开除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当然更加造成两个虽有血缘关系却无亲情的男人之间的嫌隙与“仇恨”。
    另外,凭她的“技术”,她亦查到了恒灿文担任造船公司会长时私下做出危害公司、图利自身的违法事实,也知道恒子野已公事公办地将恒灿文犯下罪行的罪证交给日本当局,而由此种种,恒子野对他父亲的观感已显露无遗,那么,今天恒灿文打电话来一定讨不到便宜,甚至可能还有不愉快的场面发生——这就是他心情恶劣的原因?
    不过让她真正感到惊讶的是,一向不轻易显露真实情绪的他竟然愿意告诉她恒灿文来电的事!
    “他希望能回到‘东京国际造船公司’工作……”恒子野将今早与恒灿文的通话内容简单说了一下。“他八成认为我和我母亲一样容易操控,所以才会以着若无其事的态度打电话来要求‘复职’,等到发现不对,竟然愿意顺着我随意说出口的条件,去求他自离婚后便不曾再理会过的前妻……”
    他的语声渐歇,始终未曾自她脸上移开的双眼清楚看见她温柔眸子里慢慢渗出的体谅与安慰。
    今晚充满紧绷情绪来找她,原本是打算直接警告她最好别利用他母亲来逼他和她生孩子或是娶她!可才进入她的房间,和她交谈几句,他不仅忘了一切地抓她上床欢爱,接下来还在她关怀的目光下毫不考虑地将引发他心情不好的原因告诉她……
    他不解地自问: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每回和她在一起,他总会做出让自己也吃惊的异常行径?完全不明白一向意志坚定的自己为何如此轻易受她影响而变得愈来愈不像自己了?
    她轻声开口,“就凭他对‘东京国际造船公司’的财务损害行为,你当然不会答应他。”恒灿文难道不知道自己将为所作所为付出牢狱之灾的代价?这时来要求返回公司根本是多余的。
    “当然。可就算他没有做出有损公司财务的事,我也……”他的眼中蓦地升起疑惑。“不会答应他回公司。”
    恒灿文对公司财务动手脚的事极为隐密,她是怎么知道的?
    “是因为他对恒妈妈的背叛伤害?”她可以理解他想替母亲出气的决心,否则他何必买下“东京国际造船公司”的债权再转换成公司股权,为的就是将以欺骗手段抛弃、伤害母亲的男人踢下主事者位子,达成替母亲“报仇”的目的!
    “妳似乎很清楚我做这一切的原因与理由。”他的眼神变得深沉。“妳怎么知道恒灿文对‘东京国际造船公司’的财务造成伤害?”
    就是因为这件事很隐密,所以当他揭出后恒灿文才会有那么惊恐的反应。
    蓝品蕙一愣,脸上闪过不自在。“呃……就、就说我的消息很灵通吧!”
    她发现自己无法坦白告诉他,因为太关心,所以具备黑客能力的她不时破解安全防护、偷溜进入他公司的计算机系统里,除了查看现况,当然无可避免地也看见不少公司业务尚未曝光的机密内容。
    所以除了由他口中得知他个人的一些往事让她对他本身有近一步的了解认识外,他公司内部的大小状况,包括过去与现下即将进行的业务内容她都“读”得很清楚,只可惜这种不光明的窥视行为让她实在很难对他承认,而这个“坏习惯”也是两人在一起后至今她唯一隐瞒、不敢告诉他的事。
    他毫不掩饰眼中的怀疑。“消息灵通?”从她不善遮掩的表情看来,她显然没有对他完全坦白,一阵失望蓦地袭向心房。
    “……对。”既然选择隐瞒,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点头了。
    “‘东京国际造船公司’远在日本,为什么妳会想知道这间公司内部的消息?”抑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恒子野眼神冷静地看着她,没有再追究下去地转而问起别的。
    “起初只是因为……呃,你的关系才好奇地去了解,后来知道愈多,对公司的状况也愈清楚,然后,当我知道了一些你正在进行的事时,总觉得……呃……”除了瞒住自己如何得知他公司内部事情的方式,她尽量对他坦白自己关心的心情,而既然说起这家公司,或许她可以藉这个机会跟他说说她想了很久、也一直想找机会问他的事。
    “想说什么就说吧!”她欲言又止的表情让他不觉好奇地扬眉。“既然妳对这间公司已经有了这么‘深入’的了解,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带讽的语调让她微微瑟缩一下,可这件事一直卡在心里,让她真的无法装作不知情地不去问他;她当然清楚自己这种直接的个性很不讨喜,尤其在眼前这位从不容许他人干涉已经决定的策略的男人面前,她知道一旦提出这件事来肯定会惹火他,可天生个性使然,她就是没办法装聋作哑,就算捋虎须也得硬上了!
    “我知道你最近几次飞去日本都在忙些什么。”她决定直言。
    “我最近的确跑了几趟日本。”恒子野语调干脆,边说边从容起身靠坐床头,冷眼看着她那双明亮清澈中闪动着慧黠的眸子里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地终于正视他。“而既然妳已经‘探听’得很清楚,当然不需要由我来告诉妳我到日本是为了什么吧?”
    清楚听到自己语气中那藏不住的嘲讽,他发现自己对于她竟然对他隐瞒某些秘密的事实,比对她竟然清楚日本那家公司业务内幕的情形更加愤怒。
    看他已变得毫无情绪的眼神,依现在对他的了解,她知道此刻的他已迅速抛开几分钟前犹存在两人之间的亲密感觉,准备好和她谈“正事”了。
    她跟着坐起身,抓来床单裹住自己。“我知道你到日本几趟是为了处分‘东京国际造船公司’的资产。”
    “妳果然‘消息灵通’。”恒子野牵动一下嘴角,语气仍显出讽意。“没错,我正在处分‘东京国际’的资产,等拆解完毕后就会卖给几家有兴趣接手的公司,这一点妳应该也很清楚,不是吗?”
    蓝品蕙点点头,突然沉默下来,只是看着他,仿佛正在考虑什么似的。
    与她对视一会儿,恒子野语气粗鲁地开口。“妳到底想说什么?”他已经不想去研究自己为什么每次面对她时总是会先心软、先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