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闳中仔细观察常丰奕的眼神,唇角逸出一个笑容。“据本大夫研判,常小子你根本是搬砖块时意外砸了自己的脚,爱上人家安小姐了,否则不会在『报复』完成後还这么坐立难安、耿耿於怀,甚至心情郁闷了。”
    心中大大一震,常丰奕脸色难看地瞪向沈闳中。“我只是内疚,跟爱不爱没关系!”
    “你不觉得自己爱上她?”房伯谚语调沉稳地问。
    “我……”本想大声否定,可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突然说不出来了。“我……我不知道。”
    “那我问你,当初安小姐将公司发生困难的事告诉你并要求你回来帮她时,你第一个想法是什么?”
    看著房伯谚询问的眼神,常丰奕想了想才说:“如果我没记错,当时我心中第一个反应就是我要立刻回来帮她,将她护在羽翼下,不让她再受其他人的欺瞒、欺压……”边说,他的眼中逐渐透出一丝恍悟。
    既然想报复她伤了他的自尊,他应该很乐见她身处困境才是,可偏偏他却怎么也见不得别人欺负她,赶回台湾来帮她,而这种心态所代表的意义,他竟然不曾深思过!
    见常丰奕似乎已解开了某些心结,房伯谚再问:“那么你可曾想过,从你跟她宣布那只是戏耍她的计画之後,你心中不仅不觉得愉快,反倒愈来愈郁闷的原因又是什么?”
    “我……”常丰奕一双浓眉拧得紧紧的。
    “因为不该戏耍人而心感愧疚?”沈闳中猜测地插话进来。
    “才怪!”古志轮嚷叫出来。“就为了几句话『记恨』那么多年,还不忘报复人家才是奇怪!我看啊,这小子根本早在七、八年前就喜欢上人家了,所以才会被说了几句重话就受不了,还记得死死的,甚至心思报复,还真是小心眼哪!”说到後来,他的口气已变得揶揄嘲笑。
    古志轮的几句话犹如一道响雷灌顶,让常丰奕猛地领悟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看不清楚的事实——
    若非早已爱上安丽缇,他又怎么会受不了她骂他的那几句话,还打死不愿回台湾?可当她开口要求他,他立刻抛下一切回来帮她,这种心态,他竟然看不出其中隐藏的意义?他真是有够笨的!
    看见常丰奕掩饰不住的震撼表情,房伯谚笑道:“想通了?”
    常丰奕目光转向他,苦笑回道:“我真是个迟钝的笨蛋!”
    “既然确定自己对她的感情,就快点去赔罪道歉,把人追回来罗!”见常丰奕终於领悟自身感情,沈闳中笑著建议。
    “我知道,可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常丰奕露出一个苦涩表情。
    他以言词伤害了一个爱他的女人……是的,他知道安丽缇爱他,如今当他醒悟自己也同样爱她时,她已远离他,而他还来得及挽回一切,求得她的原谅及找回她那颗爱他的心吗?
    “事在人为,如果你真的爱她、要她,就努力撇开自尊去求得她的原谅,让她重新接纳你,好找到你的幸福。”房伯谚温声建议,想起自己也曾经历过的感情挣扎。
    凝视好友眼中的温暖关怀,常丰奕终於露出今晚第一个无忧笑容。“看来交几个好朋友也是有好处的。”
    “你才知道!”古志轮立刻露出一脸跩样。“现在还不赶快叩谢一下几位兄弟的开导之恩?”
    “叩谢?”常丰奕挑高眉。“用敬酒乾杯行不行?”
    “行啊!”房伯谚笑应。“自家兄弟很好商量的。”
    “谁说的?我第一个反对!”古志轮嗤鼻反对。好不容易可以整到极少把错的常丰奕,他怎么也不肯轻易放过他。
    “你还真是死性不改,就爱找丰奕麻烦。”房伯谚摇头。
    “两票对一票,就以乾杯代替叩谢吧!”沈闳中声援。
    古志轮翻了下眼。“好啦!好啦!谁教我人单势孤,哼!乾杯就乾杯!”
    三人顿时被他不甘心的表情逗笑,顿时满室笑声回荡。
    接下来,四人举杯互敬。
    乾杯!
    北加州
    把心情跟弟弟透露後,安冠霖如他所建议的暂时将课业丢在一边,开著车载著安丽缇在北加州一带闲晃,带她看看一些著名景点,陪她聊天、散心,整整一个星期下来,果真让安丽缇的心情舒缓提振许多。
    之後,安冠霖继续忙他的课业,安丽缇则是开始自己开车四处闲逛,完全将回台湾的事抛诸脑後。她最喜欢的就是沿著西海岸线兜风,还不时停下来,坐在路旁看海,有时一坐就是大半天,直到天黑,甚至有时还得就近找家旅馆住上一夜,隔天才返回帕罗奥图市。
    这日午后,又在海岸线旁的旅馆过了一夜的安丽缇返回与弟弟共居的公寓,才刚由随身包包捞出钥匙、插入锁孔时,公寓大门突然由内打开。
    “冠霖,你在家?”诧异地看了弟弟一眼,安丽缇走进大门,站在玄关处脱鞋。“很少看你白天在家。”
    “姊……”
    “怎么了?”穿上室内拖鞋,安丽缇的目光转回弟弟身上。为什么她觉得弟弟唤她的声音给她一种紧张的感觉?
    “姊……”安冠霖目光闪动。“你虽然没有告诉我,你和男友是因何分手,可若是……呃,我的意思是万一一切只是误会,你……”
    “冠霖,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一切只是误会?我告诉你我失恋了是事实,你……”
    安冠霖猛眨著眼。“姊,我的意思是……”
    “还是由我亲自跟丽缇解释吧!”一个男性嗓音突然由客厅方向传了过来,打断安冠霖未竟之言。
    耳边突然传来她绝不会错辨的熟悉嗓音,安丽缇当场呆住。怎……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难道她的耳朵出问题了,竟然产生幻听?
    脑中正胡思乱想著,常丰奕的身影已经出现,让她再也无法否认他真的在这里的事实。
    她怔怔地看著他走近,过於吃惊让她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姊。”安冠霖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常先生昨天在楼下等了一整天才等到我回来,知道你不在,他今天再过来等。我和他已经小谈了一番,我觉得姊你可以跟他谈一谈,若真有什么误解也好一并说清楚,我还有事要出去,你们就在家里谈一谈吧!”
    “冠霖!”见弟弟转身便要出门,安丽缇急唤一声。
    “姊,”安冠霖回头。“我原先并不知道常先生是你的男朋友,可我知道他是『立华』的总经理,也就是解救公司的人,否则我不会让他进门,还留他和你单独相处,你们好好谈一谈吧!”说完,他抓起放在玄关柜上的车钥匙,很快走出了大门。
    看著大门关上,安丽缇回过头,目光随即接触到正直勾勾盯著她不放的炽热视线。
    她有些不安地开口,“你怎么会来这里?”
    常丰奕勾起—抹淡笑。“你打算就站在那里跟我说话?”
    安丽缇一怔,这才想起自己还站在玄关前方。“呃……到客厅去吧!”
    直到见到安丽缇,常丰奕更加领悟自己有多想她。他想念她娇小的身躯,那微鬈的乌黑长发和挺俏琼鼻,以及柔美固执的下巴,而她那双澄澈的双眸一如以往没有改变,可眼底新增的淡淡哀愁却深深灼痛了他的心。
    都是他的错。
    两人隔著茶几正面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到底来做什么?”犹豫了一下,安丽缇先打破沉默的嗓音含著一丝不安。
    常丰奕凝视她。“如果我说我是特地来捉回任意休假两个月、逾期不归的董事长呢?”
    眼神一黯,她垂下眼帘低声说道:“过一阵子我就会回去了。”
    原来他是为了公司才来找她钩……
    不可否认,当他毫无预警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心中第一个出现的感觉竟是一阵雀跃,然後才是疑惑。结果他果真是为了公事而来。她真是笨啊!明知不可能,她的心里竟然还是忍不住冒起某种希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