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缦塔与酒[先婚后爱] > 第177页
    他拉住了她的手腕,加重了语气,像执拗要掰开龟壳的人,“我可以当没有听过,可以息事宁人,但是缦缦,我们至少要明白真相。”
    “真相?”顾宥缦抓到了这个词,转头直视他,“什么真相?”
    “谭大鹏和你无冤无仇,不过见过几面,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费尽心思针对你?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地痞流氓,哪里来的能力炮制出那些东西,又能一夜之间将那些东西传得沸沸扬扬?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让他有恃无恐,不怕遭到反噬?”
    他说的这些,顾宥缦不是没有想过,可她当时年纪太小,网络传播速度太快,她已经是百口莫辩,没有任何人信她,除了接受家里和学校的安排,退学出国,远离是非,别无办法。
    她的手指在发抖,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只是语气依然平静地问他:“所以你查出了什么?”
    “我这里有一段……”
    他应该从容地将那个名字说给她的。
    可是对上她那双强作镇定的眼眸,发颤的唇,他语速渐慢,才发觉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残忍又自大的事。
    他不仅撕开她的伤口,还要血淋淋地,用置身事外的上帝视角告诉她,你过去信任过的那个人,你以为在绝境中攥住的那根草茎,其实才是“毁了你”的元凶。
    这真相太残酷,太残忍,比撕开伤疤更为惨酷。
    他的手指按在录音笔上,却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她心里其实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一叶障目,自欺欺人,仍对人性保留有最后一丝丝期冀。
    她弯了弯唇,笑着,眼泪却夺眶而出,她说:“你说啊,什么真相?”
    他终于明白了,她所说的不要回头看是什么意思。
    不要回头看,不要审度人性。
    她的眼泪烫在了他的身上,他无措地伸手抹去她的泪,将她按进自己怀里,一遍遍弥补道:“不重要了,是不重要了。”
    他吻她眼睑,吻她滚烫的泪,像打翻了一地的弹珠,麻乱四散,“我们再也不提了。”
    “惟深,我还可以信任你的,是吗?”她抬手揩去眼泪,平和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没有说的,一并告诉吧。”
    “我,”他声音苦涩,“几天前,我约了那人见一面。”
    “他没有来,只送了一份文件。东西太拙劣,我查了查,知道了你和他之间的一些关系,不是我曾经想的那样。”
    “我对自己太自信,现在才知道我错的太多,走进了他的圈套。”
    “我以为他是想用那些荒诞不经的东西离间你我,没有想到,他会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方式向我证明……”
    嘴唇发颤的人变成了他,他喃喃说:“他在你心里,是有份量的。”
    第七十二章
    ——他在你心里, 是有份量的。
    猜疑的话说出口,覆水难收。
    像摆在门框上的一勺沸水倾倒下来,浇了满头, 浇盖在了心上, 烫得他们都发皱发疼。
    明明是个大晴天,一大早阳光便透过玻璃, 照在了屋内,照得一切都明澈清晰。
    可她却觉得双手双脚在刺痛后泛起了冷意,仿佛又回到了那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只透过一线的玻璃窗看得到磨砂玻璃后一线的天光。
    她直觉事情在无可遏制地滑向一处深渊, 她自以为拽住的一根草茎也摇摇欲坠。
    他们的沉默是死寂的海,吞噬着一望无际的绝望。
    她以为, 她和他能长长久久,原来也不过一年。
    她是悲观主义者, 她不相信有毫无罅隙度过的危机。人和人之间一旦有了失望, 有了不信任, 那走向分崩离析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周惟深, 和人相处的学问实在太难, 太累,我一向弄得一团糟, 也不想和你再猜来猜去。”
    她挣开了他的怀抱, 轻轻哂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 语调平而直地道:“十六岁,我父亲让我去找我母亲, 我一个人从鹿海市飞到英国,语言不通, 什么都不懂,是魏禹成带我一点一点熟悉了英国,凭着一个语焉不详的地址,他带我从伦敦找到贝尔法斯特,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他拉了我一把。”
    “我信任过他,心里感激过他,但信任感激和喜欢是两码事,他在我心里的分量再重,重不过你我,也重不过西西,后来也发生了很多事,即便你不查出这些,我和他也只剩下了一地鸡毛,老死不相往来。”
    真奇怪,震惊过后,她也并没有多难过,因为过去的记忆都那么模糊,那么不清晰了,可眼泪就是止不住地下落。
    既生气,又失望。
    不是对魏禹成,是对他周惟深。
    “你曾经说,即便那些照片和录音是真的你也不在乎,如今不过一些挑拨离间的手段,你全然信了,连你都这样自相矛盾,这世界上的人的话,还有一句是能信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