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欧莱特更是完全没注意到那维莱特的“贴心安排”。
    他的好奇心显然在别的地方。
    “那维莱特,话说,你怎么知道我会坐这班船回来?还亲自接我?”
    他没有告诉那维莱特自己要回来,钟离和他一路形影不离,应该也没有偷偷告知那维莱特行踪,况且,以欧莱特的了解,这两个人似乎也不是那种会互相报备行程的关系。
    “我能感知到你。”那维莱特的回答玄而又玄,见欧莱特不解,他继续耐心地解释道,“元素生命之间有特殊的能量感应方式,等你适应了你体内的元素力之后,你也同样能感知到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体内为什么多了一份至纯且来自魔神的岩元素?
    那维莱特欲言又止,此刻似乎还不是提问的时候,还是先把欧莱特带回办公室,再细细问来比较好。
    那维莱特瞥一眼钟离,后者正靠着座椅背,好整以暇地观赏着巡轨船外的风景,似乎丝毫不在意他们在聊什么。
    “没想到这次前往须弥,有钟离先生陪你同行。”
    那维莱特说完,就发现欧莱特的脸红了,还支支吾吾说什么偶然遇见,帮了大忙之类的话,越发让他心思沉重,感到事态严峻。
    “等下去了沫芒宫,还请事无巨细的告诉我。”那维莱特冲欧莱特正色道。
    欧莱特一愣,郑重地点头,“好、好的,我知道了。”
    来到沫芒宫时正逢午餐时间,办公区域没什么人,他们一路来到那维莱特的办公室,在客人坐的沙发上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灰黑色的头发,当做披风的毛领皮衣外套,以及挂在腰上的特制手铐...
    “莱、莱欧斯利?”
    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出现在沫芒宫?
    “我预约了最高审判官午饭前十分钟的会面时间,提交一部分需要他签署的文件。”仿佛猜到了欧莱特的心思,莱欧斯利用食指敲了敲茶几上一本书厚的文件袋。
    顺势抬眼瞟向那维莱特,“没想到,最高审判官也会爽约啊。”
    “抱歉,事出突然,没来得及通知你。”
    “没事没事,你的秘书很专业,给我准备了我最喜欢的红茶。”莱欧斯利说着握起茶壶,招呼欧莱特和钟离,“都来一杯如何?你们站着不累吗,坐下吧,别拘束,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莱欧斯利。”那维莱特打断他的语气十分无奈,又颇具训诫的意味。
    “我知道,你们聊正事的时候不喜欢喝茶,对吧?”莱欧斯利心领神会,他起身拿起那袋文件,放在那维莱特办公桌上,“不过...我的正事也别忘了办啊,审判官先生。”
    那维莱特点头算作回应,莱欧斯利摆摆手,转身离开办公室。
    “那我就先告辞了。等正事聊完了,欢迎你们来梅洛彼得堡找我闲谈。”
    办公室的大门被轻轻合上,那维莱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收走莱欧斯利用过的那只茶杯,拿来两只新的,“二位先坐吧,我请人再去泡一壶茶。”
    “倒也不必。”钟离用手背贴着茶壶壁,“茶还温热。”
    那维莱特没有坚持,他将茶杯摆在两人面前,又拿起办公桌上的高脚杯为自己添了一杯水,坐在两人对面,单手覆膝,显然是一副静待下文的架势。
    欧莱特握着茶杯,将自己在须弥的经历挑重点讲给那维莱特听,虽然磕磕巴巴欠缺条理,好在那维莱特一直很有耐心。
    当然,他省略了自己陷入昏迷后意识世界里发生的事情,且不说那维莱特很可能不关心这部分,欧莱特也说不出口。
    那维莱特边听边抿着杯中的水,偶尔陷入沉思,眉心也跟着蹙紧,但很快又舒展开。
    等欧莱特全部说完,他沉默了许久,放下高脚杯,五指相抵,“原来,这一切都是雷元素龙与那位祭祀朋友的计划,阿佩普竟然也默许了这份献祭...”
    “欧莱特,你无需因为活着而感到愧疚。”那维莱特盯着他,眼神笃定,“你并不是那位祭祀,没有义务配合这场献祭...如果我在一开始就得知此事,也不会让你去的。”
    “所以,钟离先生明知道这一切,为何还要默许这一切发生?”他话锋一转,看向钟离。
    面对那维莱特的质问,钟离不恼也不辩,只是微笑道,“看来那维莱特先生虽然收回了权柄,但对权能的理解还尚有欠缺。”
    “...愿闻其详。”
    “阿部祖与友人的契约贯穿千余年,其中又夹杂了尘世七执政之三与其之约定,涉及无数条交织的命运,并非一人之力可阻止改变。”
    钟离品一口红茶,“我理解那维莱特先生的想法,明知可为而不作为,的确有负神明之名。不过,姑且不论我已卸下帝君一职,无权干扰众生的命途;就算我有这样的权力,仅凭我一人就可改变一切的世界,岂非太过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