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的话音被教导主任高亢的嗓门完完全全地盖了过去。
“你们都高三了!还?不抓紧,你们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不把晚自习的时间当时间,趴着?睡觉!等到了高考考场上,时间难道会等你吗?”
“高三了,最后一年了,就这点时间都不认真对待,今后你们的人生还?能有什么出息?!”
“你们班的成绩怎么样,心里没数吗?年级前十,你们能排得上几个?”
“就这种成绩,还?好意思睡觉!”说着?,她踱步到刺头那边,提起刺头的课本,嫌恶地扫了两?眼,丢垃圾般甩飞出去,“就你们这种学习态度,怎么配坐在这里?”
下课铃声突兀地响起,结束了这场令人窒息的说教。
教导主任走后,班级里安静得不像话。那些诛心的话,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脖子上,让他们变得小心翼翼。
刺头最后被训得没了面子,背上书包踹开桌椅第一个离开了教室。
班长走过来,压着?声音问:“姜姜,等下一起走吗?”
姜言一摇了摇头:“我再等一下走……”
“那我先走了。”
没有人再说话,教室里只?有整理书包、移动桌椅发出的声响。
姜言一趴了下去,把发烫的眼睛抵在小臂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会觉得不公平。
又?为什么会替闻迟默感觉到委屈与难过。
但她没有回过头去看那人,一次也没有。
身后传来椅子的推拉声,很快,那人的脚步也消失在耳边。
教室里静得只?剩姜言一的抽噎,她把自己团得很紧,劲韧地颈骨凸起倔强的弧度,清瘦的背脊却在微微颤动。
直到听闻一声无奈鼻息,她才察觉自己身边竟有人,仰起头来,一双哭得又?红又?湿的眼睛,便直直落进那人沉黑的眸色中。
而后她再忍不住,眼泪如同断了线,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哭得梨花带雨。
闻迟默头比之前还?疼,他想不明白,姜言一怎么又?哭了!她为什么这么爱哭?
“哭、什么?”他质问。
姜言一抽抽搭搭地吸吸鼻子,一边打着?哭噎,一边说:“我肚子疼……”
闻迟默:“……”
姜言一知道这个理由听上去蹩脚又?令人尴尬,于是羞耻地埋下头去,鼓着?腮帮嘟囔:“你不用管我……”
“你说、什么?”闻迟默问。
姜言一又?说了一次,然而他还?是没能听清,不耐烦地蹙起眉,单膝蹲下,微微偏过左耳。
“重说。”
语气?不够温柔,表情也凶,却让姜言一心跳有那么一瞬的失重。
怔了那么几秒,她才不自然地偏开眼神,张大口型:“我说,你不用管我——”
可她的睫毛上还?沾着?眼泪,眨起来的时候可怜极了。
鼻音也重,将她的调子磨出软糯,钻进他尚存听力的左耳,化成搔在心脏上的羽毛。
弄得他心烦。
却没办法真的听她的,扔下她不管。
“五分钟,下楼。”因为摘掉了助听器,闻迟默的音量控制得不好,说话更多?的是往外蹦字眼,“我去、打车。”
姜言一老实巴交地点了点脑袋。
闻迟默下去打车,还?带走了姜言一的书包。
姜言一抹掉眼泪,又?坐了会儿平复情绪后,才慢慢吞吞地下楼。
闻迟默已经打到车了,正往回走来。
晚上起了风,姜言一感觉有点冷,交叉圈在小腹上的手?不自禁攥紧了两?侧的衣服。
背脊也因为疼痛挺不直,瑟缩又?娇小,脸上没什么血色,只?有两?道擦不掉的泪痕。
她对闻迟默道谢,声音有气?无力,不见平日活力。
闻迟默想起这人中午没吃饭,因为菜里有黄瓜炒蛋和带了胡萝卜的时蔬,挑食的姜言一直接没吃。她的那份被几个常年说吃不饱的男生,一起瓜分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一直病恹恹的模样,没什么精神。
“发烧?”闻迟默问她。
姜言一抬手?探了探额,摇头道:“我自己摸不出来。”
“但我有点冷……”
她说这话并非在暗示闻迟默什么,而仅仅是一种对于不舒服的陈述。
所以?当闻迟默脱下外套扔给她时,她愣了好半晌。
闻迟默皱眉:“不要?”
姜言一摇着?头,麻利地把衣服穿上,拉链一直拉到最顶上。
闻迟默的校服对她而言很大,穿起来空空落落的,好似能塞下两?个她。
有很重的皂香,霸道地侵占鼻腔。
司机停靠在马路边,闻迟默将她送上车后,转身就走。
姜言一:“?”
这温柔多?一秒都给不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