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大部分?的时候,闻迟默都是闷声不吭。
从十岁到三十岁,他就沉默地坐在那,看着人来人往。
“不是。”闻迟默回答。
“哦,会反驳,那肯定就是了。”
闻迟默:“……”
“最近耳鸣有没有好转?”
闻迟默摇头。
蒋主任边开?检查单边说,“从刚才的对话来看,你对耳蜗适应得不错。至少交流比之前?顺畅不少。”
“不过你还?是习惯去读唇。”
“这?点得改,平时还?是要多加强听,明白没?”
“行了,去做测听。拿完报告再来。”
闻迟默:“……”
周一的医院人总是出奇的多,像是人人都憋过了周末才肯来看病。
测听室外排了好几个人,年纪看上去至少五六十。
他们?看到闻迟默这?么个西装革履的青年才俊,不免打量。
就是这?年轻人面相实在太凶,他们?没敢多瞧。
但总也忍不住小声讨论两句,什么现?在年轻人耳聋的也多,都是耳机听坏的。
还?有什么有钱也买不到健康之类的。
闻迟默站去了窗边。
离他最近的是一对小情侣,男人垂头坐着,女人站在他面前?抹着眼?泪。
“你能不能给我点回应啊?”女人哪怕压抑着声音,也不难听出里面的歇斯底里与崩溃。
男人却始终不言语。
“我拜托你,人工耳蜗也已经给你做了,你别再告诉我,你听不见,你听不懂!”
“跟人交流沟通,对你来说就这?么难吗?给我点回应,就这?么难吗??”
“你说话啊!!”女人哭得眼?泪沿着下巴大颗大颗落下来。
“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高兴了理我,不高兴了就装听不见!”
“而我呢?我要时时刻刻迁就你,不能在你背后说话,不能背后拥抱,不能这?样?不能那样?。”
“ok!fine!我尊重你,你是不是也应该尊重我?可你总在敷衍、总在消磨我的热情!”
“我对着你还?能产生什么分?享欲?说一遍,没听见。说两遍,听不懂。说三遍,又不回应。”
“那我为什么不自己一个人过?”
女人把手里的检查单砸在男人不曾抬起的头上,“我刚才,我刚才那么痛,想喊你扶我一下。”
“你呢?你呢?你说你没听见!”
“那你现?在听见了,你倒是抬起头跟我说话啊!!”
男人动了动,却像是无力抬起脖子似的,始终不看她。
女人不再哭了,她说:“行吧,这?样?的恋爱,我没法继续下去了。我们?分?手吧。”
她本想平静,终是不能,颤抖地低吼出来:“你听到了吗!我说要跟你分?手!”
直到这?一刻,男人才迷茫抬头,沙哑地说“好”。
女人走?了,倔强地捂着伤处离开?。
男人的目光一直看向她离开?的方向,再没动过。
闻迟默拾了支烟在指尖,烦躁不安地一段一段掐碎,攥入掌心。
他曾担忧的事,如此具象地呈现?在他面前?,还?真是讽刺。
他不是没有幻想过和?姜言一在一起。
面对自己的喜欢的人,哪怕再卑微下贱的人,也会去憧憬所?谓的未来。
可闻迟默的未来,可以预见的障碍早就设在那里了。
直白、残忍。
所?以他宁可停在原地。他并不怀疑姜言一的爱,但他不想在那样?热烈的爱意中,去消磨姜言一。
姜言一,是残破生命对他唯一的馈赠。
她该被?更好的人爱着。
合该如此。
错就错在他贪得无厌,又满身悲观。
卑劣又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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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检查,拿上报告,闻迟默折回诊室。
“让你去做测听,你怎么染了一身烟味回来?”
闻迟默撵了撵发涩的手心,挤了些免洗洗手液用?力搓去,将手心手背弄红了一片。
“左耳听力保持得不错。”蒋主任在闻迟默的测听报告上画着圈,“10年下降到73分?贝,对你而言,下降速度不算慢,但这?个数值保持了有3年?”
闻迟默颔首。
“所?以啊,你这?治疗要跟上,定期来,定期来!在忙也得来!”蒋主任苦口婆心地强调,“稳定住左耳的情况,不说能缓解你的耳鸣,至少不会加剧。”
“何况,有残余听力,能保还?是保。你不要觉得,自己早晚会双耳完全失聪,就给我消极对待。”
“你看现?在不是保持得挺好吗?”
“这?只耳朵至少还?够你再用?个十几二十年的。”
“放心吧啊!”
蒋主任见闻迟默脸色依旧很?差,忍不住问:“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