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天,日头渐渐西斜,气温骤然冷了几分,沈清禾跨出凤鸾宫的一霎那, 被风扑了满面,尘埃擦过她的眼睛。
    沈清禾忍不住闭了闭,再睁眼,眼角一抹嫣红,衬得她平日满身冷傲云散三分,她唇角不经意间勾一勾,放缓了声音道:“接下去是不关我的事了,我不过是奉太后之命走一遭。凤鸾宫到底是你管辖的地儿,宫女太监的生死自然是由你决定,皇后娘娘还在内殿等着呢,我就先回慈安殿了,你快回去伺候吧。”
    墨春笑意一僵,不自然道:“姐姐这说得哪里话,我与姐姐要好,姐姐今日这一出,不过是想着我能立威,我口舌笨,姐姐千万谅解。”
    “没有的事儿。”沈清禾绛珠唇更上扬了三分:“我明日再过来,你进去吧。”
    沈清禾说完,自顾自往前走,残留在嘴角的笑转眼不见,眼角眉梢依旧覆上一层薄霜,她拢了拢衣袖,任由风丝肆无忌惮刮过娇嫩面庞,踩着一余霞光慢慢回了慈安殿。
    皇后身边贴身宫女受罚一事,很快人尽皆知,消息传到甘泉宫时,江美人正撬了一小块白玉润肤膏抹在脸上,太后赏赐,绝非一般的东西。
    江美人边感受面上的丝丝凉意边高兴得又用指尖撬了一块,等到抹开抹匀,江美人细细观察下,烛火昏黄,红肿不堪的面颊还是让她来了气。
    身旁的宫女大气不敢出,只好劝道:“小主,这膏药可比咱们宫里的要好,您早起抹一遍,入睡前抹一遍,不出三日,保准容貌恢复如初。”
    “但愿如此。”江美人重重哼一声,膏药盒子磕上,又想起事儿来:“你方才说,那锦屏被罚了?可知道,是怎么罚的?我可得好好谢谢那人,替我出了一口恶气。虽说我只是美人,可也是圣上的妃嫔,皇后娘娘就这么打我的脸?我日后在这宫中还怎么活呀?”
    江美人越想越生气的情况下,心口直发闷,满心委屈不好大声宣扬,只能在自已宫中发发牢骚:“贤妃也是,真当我是蠢的不成?挨了打也就算了,难道还为此去得罪皇后娘娘?那我可真是得不偿失了,哼,贤妃她呀,就是惯会做好人,肚里心思怕是十人都不及她一个的。”
    “谁说不是呢。”那宫女听着江美人絮絮叨叨,收拾好梳妆台上的一切,端上一盏安神茶给江美人,谄媚道:“奴婢听说,太后娘娘宫中的姑姑去了凤鸾宫,直到人走,不出一炷香时间,那锦屏受罚的消息就传遍了,奴婢也瞧着那锦屏不过是狗眼看人低,一旦出了事,还不是该受罚受罚,该请罪请罪。真当自已是谁了!”
    “宫里不是汝南公府,经此一事,那锦屏接下去总会消停了,至于皇后娘娘,我就怕还找我麻烦。”江美人思虑至此,忍不住抖了抖。
    “小主宽心,这回儿,太后可说了,让您得空去慈安殿坐坐,这不是天大的脸面了吗?皇后娘娘就算再看不惯您,也顾忌着太后呢。”
    江美人脸痛,闻言嘴角不过扯了扯,喝下最后一口茶,施施然往床榻走去,哎一声道:“但愿如此,对了,那锦屏是受了什么罚?”
    “回小主,被拔了一双手全部的指甲。”
    “好啊,好啊,让她刮花我的脸,真是解气!”
    第二十章 庶长子
    夜深,突然下起细密的雨来,沈清禾用了晚膳步履匆匆到太后跟前去伺候,脚步交叠间,雨从微凉的雨丝变成挥不开的雨帘,地上很快积起水洼,水珠子溅起,沾湿了她飞扬的裙衫,撑着的黄稠伞抵不住雨,微微倾斜,雨“滴答滴答”,好似落在玉盘中。
    沈清禾眼帘一掀,撩看远处,雨幕下,慈安殿中的一切人和景都变得模糊,只余下一盏盏挂在长廊下的雕花镂空灯笼,在雨中晕染开一团,散出银花。
    沈清禾脚步不停,手中提着的羊皮灯笼随着她急促的脚步晃出柔和的光,她提着灯笼的手露出在伞下,已经被雨浸湿,有些冷,可一年中最寒冷最孤寂的时光终将随着一场又一场的春雨过去,京都城内又将迎来春暖花开。
    “咳咳。”
    沈清禾一路疾行,喉间被灌入冷风,忍不住轻轻咳嗽下,忍冬很快出来,麻利接过她手中的伞和灯笼:“下着雨,姑姑又何必急着过来,太后身边总是有我们伺候的。”
    忍冬触到沈清禾冰凉的指尖,忍不住道:“殿内燃着银丝碳,姑姑快去暖暖手吧,太后娘娘已经梳洗好了,姑姑别忘了给太后抹发油就行,那一盅红枣燕窝温在白瓷花器皿中,殿内一切都收拾妥当了。”
    沈清禾慢慢搓一搓自已的手背,感受着殿内的温暖,神色如常道:“知道了,你下去后让人多添几盏灯,雨天路滑,叮嘱他们都小心些行事,今儿我守夜,你们几个早些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