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死亡日记本 > 第60页
    “我一直很好奇,也想趁这个机会问问。”他说,“我承认家暴过安澜娅,也对池淮左下过重手,但应该从来没碰过你。相反,之前我就说过,我很喜欢你,竹西,我知道你不在乎安澜娅,而即使你以前和池淮左的关系很好,但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对我有这么深的恨意?”
    “你不如去问池淮左。”
    池樊川叹气:“那还得等几十年。”
    “也或许等不了多久,别以为自己做的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你以前也觉得自己挪用公款的事天衣无缝不是么?”
    池樊川沉沉地点头,然后噗嗤一声没忍住笑,笑声越来越大,回荡在整个审讯室。
    他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被皱纹压得细长的眼里是再明显不过的嘲弄:“直到现在你还觉得是我干的,池竹西啊池竹西,你应该是我们中聪明的一个,到底是谁在误导你。”
    池竹西久久沉默着,等着眼前的男人笑够了,用带着镣铐的手抹掉笑泪,最后才听见他说:
    “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不是我,不管怎么说池淮左也是我儿子,我还没丧心病狂到会对亲儿子下死手。”
    池竹西不置可否:“是吗?”
    “当然是,你很清楚,我现在的案子只要有一丁点风声传出去,你的日子绝对不好过。但既然你让安澜娅来做这件事,那我也乐得配合你,败北者也有败北者的姿态,没必要弄得那么难看。”
    他的慈祥诡异又癫狂,
    “你看,我现在恨你入骨,但还是不会想要你的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意思,真的很遗憾,我们始终是一类人。”
    读出了池樊川的送客令,池竹西直接起身推开椅子,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里。
    在门即将合上的时候,他听见了池樊川饱含遗憾的声音。
    他说:“回家注意安全,竹西。”
    ***
    不是池樊川。
    高集将结束了交谈的池竹西送上车,表示感谢他的配合,警方会分析今天的对话展开行动。
    在出租车上,池竹西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道,风从窗户的缝隙钻进来,扬起他脸颊的碎发。
    这个念头从池樊川说出“现在早就过了谈判的时机”的时候就出现了。
    池樊川当初的遗憾不是假的,他罕见地挤出了那么点耐心,和自己几十年没见的儿子进行谈判。
    ——没人喜欢和一个把不对等底牌摆上桌的赌徒合作,不是太过于自信就是太过于愚蠢。
    他的确知道些什么,并且是足以拿来用来和他交换证据的东西。挪用公款牵扯的人太多了,池樊川担不起这个责,所以这不可能是幌子,那是他的「底牌」。
    道路两旁的大树投下斑驳的光影,不断在池竹西眼前闪过,同时在他眼底闪过的还有无数人的脸庞。
    安澜娅、容岐、夏实、王邱、蔡闫、池源、高集、李路达……
    那些画面闪得太快了,像单帧画面拼凑出的段落,每幅都被视网膜捕捉,却快得让人抓不住。
    直觉般,他突然涌起了一个离奇的猜测。
    李路达和池淮左的事……真的没有关系吗?
    李路达不止盯着自己,如果他的目的想要带走自己,那为什么还会跟着和自己十几年没联系的池淮左?
    如果不是池淮左突然的电话,按照池竹西的性格,他们这辈子都很难再有联系。两兄弟的疏离是完全肉眼可见的,李路达没道理不知道这一点。
    风突然停了。
    【拉开车门,下车!】
    在时速至少60公里的出租车上,那个声音骤然炸开,不管不顾地发出尖锐的警告。
    【立刻下车!逃——!】
    已经来不及了,在听到、或者说在低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池竹西下意识地去勾车把,门是锁上的。
    他条件反射看向前视镜,女司机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他,冷漠又无情。
    不是李路达。
    池竹西掏向兜,还没把手机摸出来便听见司机幽幽的声音:“开了信号屏蔽器,别想着逃了,安静呆着和我走吧。”
    池竹西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在拘留所门口,在高集的眼皮子底下拦人。掌心出了冷汗,他问:“去哪里?”
    “去见你一直想见的人。”司机说。
    ***
    出租车在路边又停了一次,副驾上迅速坐进来一个人,他上了车后面不改色从包里摸出一套和池竹西几乎一模一样的衣服换上,等车开进了池竹西的小区,那个人垂着头走进了公寓楼。
    出租车再次离开小区,这次驶向了远郊。
    大概是确定了监控盲区,女司机下了车,把池竹西从后座拽出来,搜走了他的手机、钥匙、钱包,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这里还等着另一辆全黑的SUV,由另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接手。
    SUV上完全看不见窗外的景象,池竹西被曾经见过一次的黑洞指着,被迫坐在后座。
    他也认出了正用枪指着自己的男人,虽然戴着口罩,但他脸上的疤痕还没彻底好全,新生的肉芽攀附着鼻梁和眼窝,光是看着都让人生理不适。
    是在老教授家里,想要嫁祸他,在被李路达中途插手后差点痛下杀手的男人。
    几乎是在瞬间,池竹西终于想通了一切。
    池樊川或许知道,并且在某种程度上默许了一切,但不是他干的。
    车在行驶后不久池竹西就被蒙上了双眼,路程大概三个小时,池竹西不能肯定,他现在没有能计时的工具,全靠在心里默念着时间,数到后面甚至有些麻木。
    男人把他拎下了车,磕磕绊绊地走了一段路,眼前的黑布终于被揭开,陡然出现的光线让池竹西不自觉虚起眼。
    等视线稍微适应,他看见了一片绿色。
    周围是崇山峻岭,树林的繁茂程度显示这里已经离城区很远,是即使抛尸灭迹也不会被轻易发现的偏僻地带。而池竹西眼前是一间以前林中巡查的人遗留下来的破旧木屋,后腰被什么硬物抵住,男人示意他去开门。
    木屋的门被吱哑推开,一个纤细柔弱的身影站在里面,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在她身边,一名高挑的男人正在擦拭着手里的枪,他浑身裹的严实,嘴角两侧的疤痕几乎横亘过半张脸。
    迷雾被拨开,猜测也被证实。
    “我早该想到的。”
    线索串联的舒畅与血液里涌动的不安相互交织,最后化为一声低低的叹息。
    当对方将最后一步棋放置上棋盘,整个局势终于明朗,足以让池竹西一点一点看清全貌。
    “你一直想让我检举池樊川,甚至不惜亲自来公安局想给我送证据。”
    “因为只有池樊川被逮捕才是你再次向我动手的最佳时机,即使警方发现了,也会觉得是挪用公款案里其他人对我的报复。”
    蔡闫抿着唇,眼里带着令人心碎的暖意:“小池,你比你哥哥要聪明。”
    “没有你聪明。”池竹西说,“你知道池淮左查到了什么,也知道他和池樊川水火不容,不管是谁扳到谁对你都没好处。所以你逼死一个,把刀递到我手里,等我把池樊川送进去,自然有被波及的其他人对我展开报复。”
    蔡闫叹了口气:“只可惜我没想到池樊川对你居然还有可笑的父子情,为了你,他选择向警方隐瞒我的事,还把你藏得死死的,我只能冒险自己下手。”
    “父子情?”池竹西冷笑,“他只是想看我和你谁是最后的赢家罢了。”
    “可他一直压你赢。”蔡闫说,“池樊川真的很看重你,不然他不会在查出是主犯是我后什么也没做。我当了他十几年的金丝雀,暴露的时候还以为会被一把掐死。”
    “他只是拿我做筹码,想要在你那边换回证据,看不出来吗?他在保全你。如果那个时候你识相一点,和他交易,进监狱的人就会是我,为了保证池源的安全,我也不会把他的事捅出来,这才是最优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