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死亡日记本 > 第64页
    李路达:“我也是心理医生。”
    “那你是老妈子吗?”
    “你喜欢老妈子么?”
    “不喜欢。”
    “那我就不是。”
    池竹西让虎斑犬一边玩儿去,又开始咬起筷子来。
    李路达说:“嫁给池樊川之前,蔡闫也很唠叨,后来觉得池樊川不会喜欢嘴碎的女人才开始收敛。她很认真的把池樊川当作一份能捞大钱的事业,不是有那么一个说法吗,最赚钱的都写在刑法里了,她当然也不甘示弱。”
    “她和安澜雅在某些方面很像,都是池樊川不喜欢的那一类。”池竹西轻轻叹了口气,“池樊川只喜欢他自己。”
    此时,关着蔡闫的屋子发出一声惨叫,叫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他们在同时停滞了。莫名其妙融洽的气氛被打破,池竹西的平静成了冷漠,李路达的笑只剩下狰狞。
    “池樊川挺喜欢你。”李路达在惨叫声中说。
    池竹西不置可否。
    李路达吹了声口哨,惨叫变响了,和虎斑犬凶狠的吠声融在一起。
    “你吃你的。”李路达站起来,把挽起来的袖口放了下去,看起来倒有几分斯文。
    池竹西一声不吭看着他去处理蔡闫那边的事,谩骂的女声取代了惨叫,最后恢复了寂静。
    李路达过了会儿才重新出现在池竹西面前,虎斑犬没跟在他身边,估计还是被留在蔡闫那儿了。
    “她死了吗?”池竹西抬起头,漆黑的眼瞳比深渊还沉,语气听不出什么感情期待。
    李路达有刹那的失神 。
    就在这愣神的功夫,池竹西已经放下了筷子,手揣进兜里,弓着背,看起来又对蔡闫漠不关心了。
    “我以为你会恨她。”李路达坐了下来,三两下把锅里的菜全部挑进自己碗里,似乎不觉得烫,大口往嘴里塞。
    “可能是吧。”池竹西说,“以前他们都会在我面前规避这个说法,可能觉得没到那个程度。”
    “以前你恨谁?池淮左?”
    池竹西摇头:“我自己。”
    “那现在呢?蔡闫和池樊川?再加上我?”
    池竹西还是摇头。
    吃完火锅,李路达也没让池竹西收拾,他比容岐好说话,在生活上也比容岐更细心。
    应该是和他从小生活在孤儿院有关系吧,按照之前查到的,他还会定期回孤儿院帮忙,应该是很会照顾人的那一类。
    在池竹西这种不专业的人看来,李路达似乎很适合当心理医生,他身上没有容岐那种肉眼可见的温和。敏感的人甚至不会将温和视为友善,那是想要剥开自己的刀,把痛苦和难堪挖出来,然后告诉你,没事的。
    从这个角度看,李路达甚至没有任何身为心理医生的自觉。
    用平常的态度,该说什么说什么,该聊什么聊什么。他能看出来的东西都是你给的,你不想透露的,他就不会过问。
    同样,你想知道什么,那就问。
    看着李路达忙碌的身影,池竹西冷不丁开口:“当初你为什么把我送回去了?”
    “你想知道?”李路达一偏头。
    “想。”
    “好。”
    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堆在车后箱,李路达随手拿了瓶矿泉水递给池竹西,拖了个板凳坐在池竹西身侧。
    “介意吹着冷风听一个冗长的故事吗?”
    池竹西耸肩:“除了挖坑逗狗,我也没有别的事可干了。”
    “好。”李路达说,“我第一次杀人,是在小学。”
    从这里开始?
    池竹西转过头,只看见李路达嘴角上翘的疤,和完全板直的嘴角。
    李路达连眉梢都没挑一下,完全看不出来口中正吐露着多恐怖的话。一边说着,一边用膝盖抵住膝盖,手撑着脸,小拇指恰好在嘴唇边,整个人像蜷缩了起来。
    他轻声道:“那是我妈的嫖客,他和他老婆一起来学习接孩子放学,认出了我。”
    池竹西:“……你杀了他?”
    “一开始没那么想。但那是冬天,太冷了,孤儿院没暖气只能烧煤,碰上市里开始整顿环境问题,有煤也不让烧。所以我找上他,要钱买烤火炉。他问我这算请求还是勒索。”李路达咀嚼了会儿词汇,“勒索,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勒索。”
    “然后呢?”
    “他付了钱,孤儿院多了几个烤火炉。然后在春天开学的时候,他主动找到我,给了我一大笔钱。至少按我小时候的物价,那算是一大笔了——他要我去捅死他老婆。”
    池竹西:“……”
    “乡下出来的凤凰男,心眼高眼界低,老婆又管着钱,嫖|娼都只能找我妈那种垃圾货。不过我也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缺钱,勒索过他,脸上这道疤是个人看了都觉得恶心」——这是他老婆的原话。”
    池竹西像听睡前故事一样,点头问:“你还认识他老婆?”
    “我把这事告诉他老婆了。那位女士除了眼瞎外没有任何缺点,你可以理解成安澜娅和蔡闫的集合体。”李路达真诚极了,“她更周全,打点好了一切,只需要我简单帮个小忙,我和她都不用再见到那个恶心的男人了。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你看起来很高兴。”
    “有吗?”
    “你在笑。”
    李路达搭在嘴唇上的手移了移,想要挡住什么,但疤痕一是一直向上的,越咧越开:“瞒不过你啊,对,我很高兴。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平等」,我和那位女士之间的平等。”
    呼吸着山间冷冽的寒气,李路达捞了件外套给池竹西披着。
    “那个时候我还是太小了,藏不住心思,警察问话的时候一直笑。不过他们不像你,分辨不出是我在笑还是疤在笑。但他们人很好,给我找来了心理医生。那个丝毫不知道我是罪魁祸首的怜悯眼神我至今都记得,还记得容岐是怎么看你的么?我的心理医生也是那样对我的。”
    他用池竹西之前的说法:“你说容岐像个老妈子,还有很多心理医生懒得当老妈子。他们的工作只有一个:病人在他们的帮助下,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
    “你听起来不是很喜欢那次的心理咨询,但是后来也选择当心理医生。”
    “他在很实用的角度委婉劝我不要,我脸上的疤注定了能接受我的人很少。不被吓到都是心理素质好,怎么可能起到什么心理疏解的作用。”
    池竹西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对了一半。有这道疤,不管我从事什么行业都一样。人们从出生开始被划分阶级,而我在第二批起跑线上被砍掉了腿,到了更次的赛道,去哪儿有什么区别?所以我还是去了,还认识了容岐。”
    “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让我更清楚地看见了赛道间的差距,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天赋这种东西的存在。你应该知道吧,接手你那天他刚拿到宾夕法尼亚大学PhD,他是真正的天才……容岐在孤儿院帮忙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要在哪里挖坑比较好,那块地得离我的房间近一些,土质好点蚊虫少,毕竟他是我朋友,我也挺喜欢他,得优待点儿。”
    “你羡慕他?”
    “是嫉妒。小小池,没必要在我面前避讳那些不妙的词汇。”
    池竹西拢了拢外套。
    “冷了?”李路达的声音柔和了一些。
    池竹西发现其实根本不可能从李路达的行为或者神态分辨他的情绪。不管是说起杀人、说起自己不幸、说想对容岐下手……这些时候他都是一副讲故事的语气。
    只有在关怀的时候倒是有那么点温度,不多,但让他像个人。
    池竹西:“还好。”
    “行……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你想埋了容岐。”
    “我直接跳到容岐那里了?”李路达笑了一声,“那得讲时间线往回倒,回到我刚遇到蔡闫的时候。蔡闫……我和她是在常青市南郊少管所门口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