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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你叫万…万……”
    “宜。”他说,“我叫万宜,您叫我小万就行。”
    “……我没收到借调通知。”
    “师傅让我过了安定路再通知您,余处把您借给我们缉毒队了,有借有还那种,还提醒我记得锁上车门,以防您气不过中途跳车。我觉得这不算工作上的任务所以没有锁门,您要是真的要跳车的话提前知会我,我好减速,不然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也……”
    “停——”
    万宜说话几乎没有停顿,一口气下来听得高集脑子嗡嗡的,他把资料搁手边,揉了揉眉心:“我手里的案子也很重要,余处应该知道才对。”
    “池竹西失踪的案子么?那您可是找准队伍了。”万宜打着方向盘,在信号灯即将变黄前一脚油门踩到底,“您看完资料了没?”
    “看了。你们怀疑李路达是付歆的人,他先是把蔡闫介绍给了付歆,付歆想通过蔡闫和池樊川搭上关系……但是池樊川没接茬?”
    “娱乐圈连根拔萝卜太容易出事了,池樊川在这方面很谨慎,他和蔡闫结婚应该是为了付歆的人脉。在婚后,蔡闫一方面帮付歆做事,一方面听池樊川的,离他的那些产业远远的。就这么不清不楚拖了几年……直到池樊川那个孝顺儿子帮他爹把这层关系彻底理顺了。”
    高集还是第一次听人称池淮左为“孝顺儿子”,嘴角一抽:“池淮左不一定是想帮池樊川。”
    “目的不重要,结果是池家一巴掌把付歆扇了回去。这让蔡闫必须二选一……她是两边的共犯,只要脑子不抽都知道哪边出事后果更严重。而且她还想赌一把,给他儿子谋笔大的——不好意思话扯远了。池竹西他……”
    万宜毫无波动的眼神晃了晃:“他精神不正常吧。”
    高集下意识皱眉,没忍住:“他没问题,只是压力太大了。”
    万宜点头,又摇头:“精神正常的人在李路达手底下活不下来,还不如有点问题。”
    高集:“?”
    “这是我们组顾问说的,犯罪心理学博士在读。李路达小时候对「伤害」没概念,池竹西小时候应该也一样,虽然造成他俩这种结果的原因完全相反,李路达是因为遇到的烂人太多,池竹西是因为被保护得太好。反正在那个时候,李路达应该是觉得,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样的。”
    “你们把案子告诉无关人员了?”高集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
    “……啊,咱组没做违规的事。她和容岐在学术上有来往,容岐前段时间不是帮了一个孤儿院小孩在市里免费治疗么,容岐缺冤大头,她缺论文案例,俩立刻一拍即合。那个孩子简直把她当亲妈,什么都讲,说着说着就提到了李路达……我们知道后找她了解情况,犯罪心理学是要学刑侦的……”
    “你们被她套话了。”高集笃定说。
    万宜讪笑两声,依旧面无表情,让尴尬更尴尬:“去问情况的是个小年轻,但没犯原则性错误,她以为我们在查这段时间在传的网约车杀人案,倒也没错,反正都是李路达干的。”
    “简直荒谬……稍微看看就知道,李路达和池竹西怎么可能一样。”
    “稍微看看?李路达不是一直在看着呢么。”万宜说,“一看就是十几年,比他亲爹亲妈亲哥哥还要上心。”
    高集:“……”
    “总之,您已经大概了解我们这边的情况了。我们初步判断池竹西的失踪和蔡闫以及李路达有直接关系。问题在于,在李路达和蔡闫的关系中谁是弱势的那个。”
    “如果做主的是蔡闫,毫无疑问她会直接下死手。”高集回过味来,原本就不安稳的心脏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如果是李路达……”
    万宜虚起眼,眼镜的反光挡住了一部分,露出的那截是浅浅的冷棕:“如果是李路达,就要看池竹西和他,到底谁更疯。”
    ***
    李路达很会讲故事。
    他先将事情捋一遍,然后站在他的角度去揣摩故事里那些角色的心理,给出一个能让人接受的人物动机,接着还挑出会影响到后续发展的关键节点强调。
    他就像幽灵,在出现多项选项的时候,他总是不声不响地让事情走向更糟的一方。
    原本不长的故事被揉碎了重组,当整个故事讲完,池竹西像是读完了一本《百年孤独》,脑袋有些发木。
    接着,他反应过来:“你还是没告诉我,你当时为什么放我回去。”
    “留着明天再说吧,能打发时间的故事不多,讲一个少一个。”李路达干脆站起来,他像是从漆黑山林中瞥见了什么,伸了个懒腰,拍拍裤子的灰,叮嘱着,“我还有点事,你早点休息。睡不着也可以找蔡闫聊天,横竖她也失眠。”
    池竹西点头:“早上我想吃小笼包。”
    “好。”
    可能是八九点,也可能是十来点。池竹西没有能计算时间的工具,他看着李路达把火锅收拾打包的垃圾全部塞进了车后箱,又把之前不让池竹西碰的塑料袋提去了蔡闫所在的仓库。
    SUV的车灯大亮,几乎剥掉了车前木屋外墙的颜色。引擎发动,车辆破开黑幕逐渐消失在树林尽头。
    在李路达彻底离开后,池竹西盯着木屋那盏被蚊虫围绕着嗡嗡乱飞的钨丝灯。不知道灯罩哪里有缝,一两只小虫飞了进去,撞在钨丝上发出滋滋的细微声响。连着撞了三四次后就化为了粘附在钨丝上的焦着尸体,光热碳化了枝节,最后簌簌掉在灯罩最底下,聚集出类似玻璃罩斑点的黑。
    蠢爆了,知道撞上去就是死,干嘛还要一头脑栽进去?
    这个问题是无解的。
    他和李路达之前一样拍拍裤腿,直接去了关着蔡闫的小仓库。
    仓库里安静得诡异,虎斑犬趴在门里侧,看起来像是在睡觉。之前因为不知名原因尖叫的蔡闫垂头坐在椅子上,她看上去比之前要干净整洁很多。
    ——这个想法在她抬起头的瞬间消失在了池竹西脑海中。
    “现在你高兴了吧?哈哈哈哈,你怎么可能高兴!”
    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而蔡闫只是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成了坏掉的复读机,逻辑和理性都消失了。她依旧漂亮,眼底的癫狂像火焰点燃了那种被人理解的美丽。
    池竹西还闻到了烤面包的味道,有点甜,地上也的确有面包的碎屑,零星还有一些肉松。
    蔡闫仰起头,几缕发丝被汗水黏在脖子上,她轻佻的笑声让喉咙都在颤动,当再次垂下头,绵软无力的骨骼像晃动脑袋的蛇。
    “你们晚上吃了火锅。”声音嘶嘶的,“好吃么?”
    池竹西静静看着她。
    “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他也很喜欢带我出去乱吃东西,他那个毒虫妈只要一清醒就找他要钱,有次我们在吃火锅,他妈就蹲在一边怎么劝都劝不走。李路达干脆给他妈加了个位置,给他妈夹了一晚的菜。”蔡闫说,“他妈突然哭得稀里哗啦。李路达让她去卫生间洗洗脸,然后,我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池竹西问。
    “他掏出一个密封的袋子…里面装着粉末。他当着我的面把粉末全部倒进…他妈碗里。”蔡闫痴痴笑,“他妈回来之后拉着他的手,说自己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李路达温声劝她妈先吃饭,吃饱了送她回去好好休息。那顿饭还没吃完,他妈就又疯了……”
    “疯了……疯了……想象不出吗?瞧瞧我。哈哈哈哈哈疯了……”
    “他让我把欠你的还给你…那个狗娘养的……狗娘养的!这十几年所有人都把他当一条狗!我警告过她——我警告过她——!!!”蔡闫情绪变化完全不受控,她疯狂挣扎起来,椅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固定在了地上,被她摇得砰砰作响,这股响动惊醒了虎斑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