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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陡然发出的声音,出乎于苏兀卿意料之外。

    少年虽是说的问句,但神情却笃定。

    苏兀卿眼微垂,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容。

    耳边响起的,是去刑罚堂的那晚,涂孤洵的声音。

    “也罢……你要带走他我不反对,但有一点,据谷丰易所说,他是黎七夜魂魄散尽前,最后得见之人。”

    “黎七夜身怀无尘之心,魔源几番尝试皆不能净化,想必与此物有关,那少年或许知情。事关仙界正道千秋万世,务必将其下落探明取回。”

    屋内一瞬的寂默,仿佛已经昭示了答案。

    一滴汗珠从他额上滑落,使得南鹊睁开的眼不自觉地半敛起,隔着一层薄薄的水帘,他仿佛看见苏兀卿唇微启,似乎说了句什么。

    “是”还是“不是”,南鹊没有听清,整个人就撑不住地往前栽去。

    眼前再次陷入了黑暗。

    ……

    入夜,某处高峰之上,弦月半掩云间,窗纱外烛影绰绰。

    “此次北泽之行,原以为能有所发挥,却不想仍是功亏一篑。”

    屋内一道低沉声音响起,话音刚落,便有另一人相和。

    “枉费我们筹谋许久,如今竹篮打水一场,实在令人不甘。”

    “谁能想到,苏兀卿会出现在结界内,掌门瞒得这样好,结界被封后才漏出风声。”这道声音格外嘶哑,却是音[se]所致,导致自他[kou]中说出的话都有些刺耳。

    “他师兄弟二人向来沆瀣一气,又岂会知会旁人?”

    先前那个声音冷嗤一声,伴随着烛影一晃,他的面孔映在纱窗之上。

    若是羽阙仙阁五大峰任一掌事在此,便会一眼认出,此人正是之前出现在沧澜峰掌门大殿上的天陇长老。

    “这些已然成为定局,我现在思索的,另有其事。”

    另一人问:“你说的是……”

    “不错。”

    天陇长老眯起眼,“苏兀卿为何这般在意一个外门弟子,就连一贯严于律己的掌门,也纵许他,这里面着实耐人寻味。”

    另一个嘶哑声道:“可惜,五大长老全是些老狐狸,那些内门弟子,更是问不出什么。”

    他用迷魂术搜寻过那些内门弟子的记忆,还是没得到有用的讯息。

    天陇长老捋了捋胡须,思索片刻:“上次晨议大会上,掌门提过一句,魔源躁动不已,非常规手段不能镇压,莫非……”

    另一人诧异:“……你怀疑与此事有关?”

    天陇长老冷眼斜睨:“否则以苏兀卿这样的[xing]子,为何这般大动干戈?”

    嘶哑声:“这个外门弟子,此次试炼的外门人中,唯他一人无恙而归,既能从焱火手下安然活命,又与魔源有所牵扯,可真是不简单。”

    另一人:“可惜人已被苏兀卿带走,我们又慢一步。”

    天陇长老高深莫测道:“这有何难,他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料峭[chun]寒……”

    ……

    仙界灵[cao]果然有奇效,南鹊一觉醒来,顿觉周身经脉通畅,内府舒适,就连体态都似乎轻盈了许多。

    试着下床走了几下,又在屋内踱步了一会儿,刚刚毒发初愈,竟也不觉得累。

    往常每月的这个时间段,南鹊都会身体疲乏,软绵无力,一直持续好几天。

    料峭[chun]寒还是一如前[ri]般清静。

    小药童便是在这时,掐着时辰送药进来。

    “……为何还要喝药?”

    问这话的时候,南鹊又想起来之前被他倒掉的药,以及昨[ri]苏兀卿看他的眼神。

    因此虽有迟疑,但人却不自觉地坐到了桌案边。

    “我不是已经痊愈了么?”

    大抵是因为清除了困扰十数年的毒,一朝身轻气畅,苏兀卿又不在,南鹊难得有些松快神情,露出了这几[ri]来的第一个笑容,尽管很浅。

    谁知小药童严肃地摇了摇头:“你只是饮下了一小半七夜花的药汁,相当于体内的毒素只肃清了三分之一,想要完全不发作,还需要再重复之前的过程两次。”

    说到这里,他挠了挠头,疑惑,“仙首之前便将七夜花分成了三段,你是不是没看见?”

    “……”

    南鹊笑颜凝固,他看见了,但只以为是分段便于熬煮。

    “仙首说你体质特殊,七夜花虽能为你肃清体内毒素,但药效过重,若是一下全部用完,你的身体会因承受不住而七窍流血,因此分为三次。”

    体质特殊,这自然是不便告于旁人的委婉说法。

    灵[cao]的药力无须怀疑,若是随便换个仙界之人,断断不会这样麻烦,然而南鹊是个凡人,药力过重反而成了他的负担。

    但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最要紧的是,按照药童的说法,他要先调理两[ri]身体,让用过的部分七夜花彻底发挥药效,期间还要喝药以缓解下一次用药的疼痛……岂不是,还要在料峭[chun]寒再待上好几[ri]?

    南鹊抬手,碰了碰胸[kou]的位置,又过了一会儿,他对药童道:“麻烦你,帮我向你家仙首传个话……”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脚腕上忽地一紧。

    南鹊没去管,直到苏兀卿到来。

    苏兀卿在羽阙仙阁并没有明确的职务,很少像掌门涂孤洵那般[cao]持阁中事务,但任何事他都有资格过问,只是更将除魔大任放在首位,看似清闲,实则一有端倪,十天半个月都不在阁中。

    他今[ri]倒没外出,一身茶白[se]的衣衫,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清逸。

    南鹊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从对方一进门就垂下眼,他的目光也放在苏兀卿的身上,直到跟对方无意对视,才略一移开。

    他道:“我可以把无尘之心[jiao]给你。”

    话落,脚腕处又是一紧,都有些微疼意了。

    是藤[jing]毕来。

    “那是主人给你的东西,你答应过主人什么,都忘了吗?”

    它在用[jing]怪特有的传音,旁人听不见。

    “我没忘。”

    南鹊在脑海里回他,“你家主人[jiao]给我的时候说过,希望无尘之心用以净化魔源,如今魔源在羽阙仙阁中。”

    紧接着听见苏兀卿道:“无尘之心是你所得,按照仙阁的规定,任何人都无权拿走,我也是。”

    藤[jing]毕来:“听见没有,人家不要!”

    南鹊看向苏兀卿:“那样的话,魔源永远净化不了,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爆动不是么?”

    少年坚韧的眼神,苏兀卿微一凝神。

    无尘之心是黎七夜施了术法藏纳在南鹊身体里的,除非南鹊自身有此意愿,其他人都不能拿到,否则,唯有将南鹊杀除,方取之。

    苏兀卿目光落在少年脸上,之前在解毒昏睡前,少年还固执地撑着一丝神智问他是不是想要他的无尘之心,如今又仿佛毫不在意了。

    这的确是涂孤洵一开始的期盼。

    如果拿不到有净化效果的无尘之心,魔源时不时便需要压制,耗费人手,而且,亦会有心机叵测之人,意图打魔源的主意。

    “你可以向我提出一个条件。”

    苏兀卿双眼注视着他,缓声道。

    不用他说,南鹊也会提。

    “你还记得我们入幻境时见过的绿衣吗?”

    南鹊看他微动的神情,便知他还是记得的,毕竟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接着道,“她应该还在仙界,你要找到她,让她偿还之前做过的恶事造下的罪孽。”

    绿衣早就不在无妄三千,若是还在,垣珩绝不会放过她,事情败露后,她便逃匿了。

    后来垣珩一心忙着黎七夜复生的事,也没有太多心力去追寻她的下落,导致她一直未尝报果。

    “这也是黎七夜的遗愿。”

    他[jiao]给南鹊,便是希望南鹊能帮他找出背后[yin]谋之人,现在南鹊把无尘之心拿出,也要将他的条件一并告知。

    如果有能力,南鹊也希望自己能完成黎七夜的托付,可他只是个凡人。

    他杀不了绿衣。

    但既然允诺,南鹊就一定要完成。

    仙界的杀伐决断,从来都不一定要亲自动手。

    苏兀卿就是最好的人选,这也是南鹊选择[jiao]给他的原因。

    实力自不必说,而且,苏兀卿一旦应下,就会信守承诺,南鹊并不担心。

    “如果你答应下来,我就可以[jiao]出来。”

    少年煞有其事地说完,便抬眸看向他。

    意识到这就是对方要说的全部,而没有等到他开[kou],少年眼中露出了些许迟疑,以及浅浅的困惑,大抵是觉得这个要求也并不难,相较于魔源的棘手而言。

    苏兀卿注视他的眼神终于有些变化,略顿一下,才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提一个跟你有关的要求。”

    少年闻言一怔,这次似乎更是意外,随后摇了摇头。

    “那便没有了。”

    听出他的话外之意,南鹊便心念一动,紧接着无尘之心便自他身体中缓缓浮出,晶莹剔透,还散发着耀眼的白光。

    与此同时,南鹊脚腕上的藤蔓,几乎将他勒出红痕。

    “我不管,那是主人留下的最后一个东西,我不允许你[jiao]给旁人。”

    藤[jing]有些赌气了,这才是它真正的目的,就是不想无尘之心被拿去净化魔源,彻底失去黎七夜仅存的气息。

    而它的这个举动,也引得苏兀卿去看南鹊的脚腕。

    “它是跟在黎七夜身边的那只藤[jing]。”

    南鹊见藤[jing]被发现,收拢了下脚,“它没杀过人,也未曾干过坏事。”

    苏兀卿并不是没有察觉,带回南鹊的那晚,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苏兀卿都知晓得一清二楚,这根藤[jing]没有恶意,他也就没管。

    [jing]怪下手不知轻重,此刻南鹊的脚腕处都沁出了血丝。

    苏兀卿微一垂眸。

    赌气的藤[jing]忽感一阵凉意,接着整根藤就僵得再也动不了了。

    是那个可怖的道者。

    藤[jing]很快便感应到[shu]悉的气息,瑟瑟一抖。

    果然修道者就是讨厌。

    在藤[jing]眼里,这两个人类就是想要他家主人的东西,达成一致后还不允许藤反抗,简直过分!

    伤心的藤[jing]独自伤心。

    察觉脚腕上一松,南鹊便没在意脚上,对眼前道者说出找他的最后一点要求。

    “我能走了吗?”

    这是少年第二次,说出他想走。

    离开料峭[chun]寒。

    可他为何想走?

    第十四章

    他的毒还没有彻底除尽,稍有差池便要独自忍耐解毒时的痛楚,而他现在的处境,也必然是暗处各方人争夺谋算的重心。

    这一点,少年不会不清楚。

    正因如此,苏兀卿眉微动,难得地不解。

    对于心声一事,经过他与掌门师兄的探讨,已有初步定论。

    问题出在他与少年所结的道侣契上,同心而结契,以往多是修道者之间为修行而结契,还从未出现过与凡人结契的先例。

    凡人无修为境界,他心中所思所想,便在其道侣耳里无所遁形。

    而苏兀卿,恰好境界过高,才会不自觉地、轻而易举地听到对方的心声。

    但少年的情况也有些少见,并不是他所有的想法,苏兀卿都能听见。

    譬如此刻。

    或者说,在料峭[chun]寒醒来后,少年便很少泄露过心声。

    屋内静悄悄的一片,直到少年开[kou]:

    “药我可以自己带走,不必麻烦药童了,可以的话,我再带一些冷泉走。已经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刑罚堂那边,大概是不合规矩的……”

    少年想的很齐全,不知是何时就计划好了。

    因为不清楚要在石室里待多久,又怕误了药效,所以提出带些冷泉,以备不时之需。

    苏兀卿一时未语,直到见少年几次抬头又低首,眼睫毛不住地扇动,有些许不安之[se]。

    “不必再回刑罚堂。”

    他缓缓开[kou],顿了顿,又道,“回你之前住的地方即可。”

    ……

    乘着仙鹤从高峰上下来,又往前走一段路,便是出了料峭[chun]寒的地界。

    南鹊谢绝了仙鹤还要再送他一程的想法,仙鹤顿了顿,还是由了他去。

    此处是羽阙仙阁五大峰的[jiao]汇处,仙鹤递给他一根羽毛,表示南鹊非是擅长此地,其余巡逻五大峰的弟子才不会为难他。

    靠着这根羽毛,南鹊一路畅通无阻,还能在辨不清方向的时候,向巡逻弟子问路。

    尽管那些在五大峰巡逻惯了的弟子分外不解,几时有人能从料峭[chun]寒下来过?还不慎迷路了?还是个外门弟子?

    但无一例外,皆言无不尽地替南鹊指明了方向。

    除了藤[jing]气哼哼的声音,时不时地响起:“让你把主人的心[jiao]出去,现在对方翻脸不认人,把你赶出来了吧!”

    它有些幸灾乐祸。

    南鹊:“你是不是不想要试试逢[chun]山冷泉的滋味了?”

    藤[jing]得意的小表情一滞,显然措手不及:“我……我也有份?”

    南鹊展露笑颜:“看我心情。”

    藤[jing]:“……”

    可恶,它也是植物,植物最喜水了,何况还是所有植物都无法拒绝的逢[chun]山冷泉,那个味道,泡起来得多沁凉舒畅啊!

    一直喋喋不休的藤[jing]终于不吱声了。

    南鹊得以安心赶路。

    他的居所介于内门与外门弟子的屋舍之间,离五大峰距离不短,因此等他终于抵达之时,时辰已过了午时。

    他可是从辰时开始走的,不得不说,羽阙仙阁占地辽阔。

    远远便看见门前有几道人影,或站或倚,有些不太正经。

    南鹊脚步一顿,忽见那抱胸倚靠之人从房顶上跳了下来,还冲南鹊所在的方向打了个招呼。

    萧起鹤?

    来人正是萧起鹤,内门弟子杜祥瑞,以及……章蕴。

    “你怎么才回来,去哪里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住在这里的,还以为是找错了地方……”

    几[ri]不见,萧起鹤宛若跟南鹊很[shu]的语气,还抱怨起今[ri]的天气实在闷热,他家屋门前怎么也不栽棵乘凉的树。

    “要不是我们俩拦着,他能直接破门而入。”章蕴借机冷嘲一句。

    “不问主人而翻墙,非是君子所为。”

    杜祥瑞还是一幅好脾气劝和的样子,对南鹊客套道,“叨扰了。”

    “就因为这样的迂腐思想,我们才会一直在外晒太阳。”

    南鹊对于这三人一起出现,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们,怎么会来?”

    萧起鹤已经推门而入,走在后头的杜祥瑞道:“今[ri]是新入门弟子检验试炼成果的[ri]子,却不见你,想到从北泽回来,还未曾对你道过救命之谢。”

    如若不是南鹊,他们所有人都会在黎七夜的幻境里,全军覆没。

    “那是仙阁的功劳。”

    南鹊不愿居功,更摸不透他们这些内门弟子的意图,语带留余道,“我也只是运气好而已。”

    轮到章蕴,他的脸[se]依旧不算大好,似是重伤刚愈。

    “我父亲让我来问问,黎前辈临走之前可留有什么东西?”

    南鹊心中一噔。

    黎七夜身负无尘之心,枫袖山庄必然再清楚不过,但由于不了解幻境里的实际情况,多半是想探听些什么。

    正有些顾忌,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接着是萧起鹤的惊呼。

    “发生何事?”

    几人进屋一看,便见到萧起鹤正从地上爬起,揉着不知是腰还是臀的位置呼道:“什么东西,你们作证,可不是我坐坏的啊!”

    一旁是碎得乱七八糟的木条儿,约莫能从长短不一的形状艰难看出是把椅子的轮廓。

    等等,椅子是长这个样子吗?

    几个自小身娇[rou]贵的内门弟子,都不由在此时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而南鹊见状,露出些许赧然地道:“真是抱歉,我外出几[ri],疏于维修。”

    他语气自然,动作也习以为常,很快便拢起地上的碎木块儿,敲敲打打一会儿,就又拼出张可以立起来的木板。

    “…………”

    几人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萧起鹤看得半天合不拢嘴:“我就说……我还没重得……能一屁股坐坏……”

    与此同时,有四道仙气身影也来到这座小院上方半空中。

    “这便是那外门弟子的住所,好生偏僻。”

    来人起先一皱眉,两根长白眉须随之在风中晃悠,便是五大长老之一,谷丰易的声音。

    “此处靠近内门,倒也不算太偏。”另一人温和出声,是掌书长老,符卜子。

    这还不算?

    虽是靠着内门,但这条件比起一般的外门院落,一看就大有不及。

    眉须长老怀疑符卜子没去过外门,正要反驳,却听掌门涂孤洵出声:“这不是我们几人今[ri]前来的重点,此少年的身份一[ri]不清,便一[ri]不可信。”

    他看向身旁的青衣身影,沉思道,“他虽[jiao]出了无尘之心,却不代表他与焱火毫无牵扯,若是暗中有款曲,才是防不胜防。”

    隐在空中的苏兀卿淡道:“师兄,我心中有数。”

    四人漂浮在半空中,却对底下院落里的场景一览无余,屋内的人完全看不见他们,也听不见他们的谈话。

    涂孤洵微点头,随手一指,便浮现出屋内的景象。

    被他们重点关注的少年,正说着话:“其实不是坏了,只要坐的时候轻一点……”

    他话音还未落,就又听到一阵奇怪的“哗啦”声,萧起鹤,也是此次试炼第一的内门弟子,惊得跳了起来。

    几位长老纷纷正[se]凝神,朝里看去。

    却发现……似乎是什么木头裂开了,掉出来一些木头屑。

    刚刚坐坏了一把椅子,萧起鹤就对椅子避而远之了,但他又天生软骨头闲不住,就想找个柜子倚着,结果“啪”的一声,碰掉了只木柜门。

    不过转眼之间,屋内的地上,竟是一片狼藉。

    这下几个内门弟子如临大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真是……十分抱歉。”

    南鹊脸微热,忽然想起来,“要不你们再……等一会儿,我去给你们煮杯茶吧。”

    萧起鹤心有余悸:“要不你还是别煮了吧……”

    章蕴耐心耗尽,脸[se]一沉:“不必,说完正事我就……”

    杜祥瑞面带迟疑:“这茶……”还能喝吗?

    然而不等他们说完话,南鹊就已经抱着茶罐子进了灶房。

    洗锅,架柴,生火,烧水。

    少年样样[jing]通,看架势还十分[shu]练。

    烟囱飘起了烟,灶房内冒出了烫烫的蒸气,水终于开了。

    就在这时,天空轰隆隆雷声响彻。

    倾盆大雨骤然落下,哗啦啦打在这座茅[cao]屋上,本就不结实的房顶,险些因为吹起的急风而掀起来。

    呼呼作响的风还是将房顶吹开了一丝缝隙,灌入冷风和水滴。

    “滴答”一声,灶房里处处都在漏水。

    眉须长老看入了神,此刻盯着某滴下坠的水珠,不由地跟着心里一紧。

    别掉进去。

    然而一滴水珠听不见他的使唤,准确无误地落入了还冒着热气的水中。

    少年眼睁睁看着,刚煮好的茶,用来待客的茶,因为他的无暇顾及而淋了雨。

    “这……”

    眉须长老急得皱眉,“这弟子还好不在我门下,连个最简单的避水咒都不会用?”

    卜算子轻咳一声,示意他看一眼掌门。

    而涂孤洵则是在看他身旁之人。

    苏兀卿却只注视着底下的院落,那茶,那人,久久未动,未语。

    眼看着少年轻车[shu]路地处理着家中一切杂务,习以为常地修修补补,再到骤雨来时赶紧将茶水放置干处,再手忙脚乱地盖好一处又一处,却还是让雨水进了茶里。

    他的手上,还留有抱着滚烫茶罐避雨的红疤。

    再是习惯,这一刻也忍不住呆了一下。

    苏兀卿眉眼微垂。

    这处破烂不堪的小小院落,便是少年的栖身所。

    这样的场景,只是他到仙界三年来微不足道的一个。

    也是在这里,夜深人静时,硬生生熬过每月一次的毒发。

    无人帮衬,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