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用看待死物的眼神看着萨麦尔，他记得萨麦尔堕天后的原罪——愤怒。
神手指无意识敲击着王座扶手，漠然地想，他有什么理由愤怒，他的力量皆由自己给予，作为给予者，神力是他的所有物，他想给多少就给多少，想不给就可以不给。
萨麦尔凭什么愤怒？
他从自己这里获得了巨大的力量和荣耀，却要背叛他，还拐带走路西菲尔。
真是……该死啊。
神伸手，神力呼啸而出，掐住萨麦尔的脖子，萨麦尔猝不及防被制住要害，痛到失声，他无法做出反抗，便被神力掐着提了起来，双脚悬空，他的翅膀失去了光泽，耷拉下来，难以展翅，因而像极了被“上吊”。
众天使皆是悚然一惊，不知神为何突然发怒，条件反射俯首，“神息怒。”
路西菲尔本就站在神旁边，伸手握住了神的手臂，“神……”
神的思绪骤然回笼，瞥了眼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问：“神缘何如此生气？萨麦尔哪里冒犯到神了么？”
冒犯？
何止冒犯！
这胆大包天又永不知足的生灵！
神冷冷地盯着萨麦尔，是他赐予了萨麦尔生命，现在他要收回来。
路西菲尔又轻轻喊了声：“神……”
神看向路西菲尔，他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担忧，不是对萨麦尔的，是对神的，认真地问他生气的原因，从前也是这般，路西菲尔永远和他站在一起，一致对外。
他和自己是一起的，和萨麦尔不是。
这个认知极大的取悦了神。
神心里的火气瞬间下去一半，他低头看着王座前俯首的天使们，有炽天使，还有几个四翼天使，再抬头看被神力卡着脖子挂在空中，挣扎着蹬腿的萨麦尔，理智回来了几分。
萨麦尔刚刚被路西菲尔定成了副官，就被他赐死，这未免太不给路西菲尔面子。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传出去不像话，难免叫天使怀疑自己是否对路西菲尔不满。
罢了，再找机会便是。
神松开神力，萨麦尔骤然从空中落地，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抢救即将窒息的自己。
天使们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个敢抬头的，更没有敢开口的。
萨麦尔剧烈地喘息着，连着大口呼吸了两三分钟，气息才喘匀了，他的手藏在翅膀下，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狠狠地扎进手心里，他死死磨着牙，竭尽全力地掩盖自己愤怒的表情，调整了两分钟，勉勉强强能做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萨麦尔转向神，一字一顿地问：“神，不知萨麦尔何处惹怒了神？”
神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藏在里面的野心与愤怒，想必萨麦尔此刻恨不能杀死他，假使他具备屠神的能力，必定暴起，以雪方才的耻辱。
神避重就轻，捻了个无关紧要的理由：“越级挑战副君，谁给你的胆子？”
萨麦尔牙关紧咬，愤怒几乎要冲破他的心，他为何不能挑战？就因为他低贱么？
但神说中了他的心事，他还在为方才的鲁莽懊恼，自责不应该贸然挑战，如今神也这般说，萨麦尔只得忍下，谁叫他还不够强？
假使他能将路西菲尔打倒在地，那么全天下将只有吃惊，谁敢提一句低贱？
萨麦尔垂下头，咬碎一口气，再给他千年……
再给他一千年……
神问路西菲尔：“他是你新选的副官？”
“是，”路西菲尔垂眸询问：“神，可有不妥？”
副君有副君的威仪，他的谕令既然发出，没有收回的道理，怪自己晚来一步吧。神不愿驳他的指令，道：“你要米迦勒教他？”
“嗯，原本有这个打算。”
神说：“按你说得办吧。至于加翼的事……”
萨麦尔抬头，手紧张地蜷起来。
“无功不受禄，”神淡淡道：“可以加翼，但不是现在。他若能立下足够的军功，便为他加翼。”
“是。”
路西菲尔给米迦勒使眼色，要他把萨麦尔带下去，米迦勒搭着萨麦尔的肩，提着他展翅离开。
大厅里的气氛终于和缓下来，神问：“不是有两个副官，第二个是谁？”
路西菲尔转向四位四翼天使，“从他们中间选，还未开始面试。”
神从他们面上扫过，看到了站在最后的别西卜。
别西卜也是梦中随路西菲尔堕天的天使，他和路西菲尔很合拍。路西菲尔当地狱君主后，别西卜是他的宰相，他的亲信之一。
别西卜堕天的理由是最简单的，他不忠诚于神，但忠诚于路西菲尔，路西菲尔去哪他就去哪。哪怕沦入地狱，哪怕变得丑陋怕光，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