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决心要做一件事,即使后续处理的人是我自己我也不会留有余地,记忆不能寻回,对此我并未遗憾。
那是一开始就知道的事。
“我要走了。”
博士回神,不感兴趣道:“请随意。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旅途不会一直顺利,通缉单没贴太远,须弥城里大概每个人都看过。想做什么,风纪官们都会在沿途等你。”
就像不知道麻烦制造的罪魁祸首是谁一样,我感谢了他的提醒,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还有问题?”他从那副若有所思的状态中脱离,滴水不漏。
“既然你在这里,实验成功了吗?”
博士弯唇,高深莫测道:“也许。毕竟,那只是一个实验。”
这已经能说明问题了,原来如此,他也在等结果。
我低头,听见自己用平缓的语调说:“我帮你验证吧。”
“再好不过。”
他已经不在意散兵会不会因为某些过去受到影响了。
愚人众内部没有想象的团结,执行官们互相倾轧,或许只有单纯者才会相信所有人都在为女皇的理想奋不顾身。
他们完成冰神的任务,更多为了私心。
而缺乏道德的冷酷者,不会在意这个过程中会牺牲多少。
无论成不成功,神之心都必须送到冰神手中。怎么确保成神的散兵不会出尔反尔?很简单,让它不完全成功就好。
至于散兵,大概已经是弃子了吧。
如博士所说,不过是项实验而已。
如果小道的界定是指罕有人至不易被关注的路,那么须弥城周边不存在小道。
离开禅那园后,在城外观望半天,虽然找到换防规律,但间隔太短没有用处。
潜入并不合理,只能换个方法。
思考片刻,我主动走到佣兵面前,在后者惊讶狐疑的目光下,老老实实待进监狱。
等守卫走后,我解开手上枷锁站在铁栅栏前沉思。
现在进城的目的已然达成,下一步该想想怎么逃脱了。
当然,这并非难事。
从我进入须弥城后,我就不再需要掩饰自己。
被制造出的神难以信任,很可能依然对世界树疾病束手无策。我的目标很明确,也只有一个帮助对象。
草神必须战胜散兵。
只有那样,我见世界树的愿望才有可能。
看来荧他们速度很快,我仅仅在禅那园待了半天,须弥城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无视跟在身后企图拦下我的守卫,伸手触摸结界。
现在,请容许我加入。
完结倒计时~
第113章 这个人
数不清多少次轮回之后,结界碎裂。
众人从战场走出。
派蒙吃力的扶着少年,向来不愿和他人有过多肢体接触的帕诺斯这次却并未拒绝。
他很安静,手上拿着一截从机甲上掉落的零件,直到离开净善宫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派蒙试图跟上,但荧对她摇了摇头,说帕诺斯还有一些事要做,他们不能打扰。
“可是,好吧。”派蒙接受的倒快。
为了创造当面对峙机会,艾尔海森他们都不在这里,事情结束后小吉祥草王又答应帕诺斯在世界树那里等他。
是以,整个净善宫门口只剩他们两个。
气氛有些沉闷,提纳里过来时只看到少年一个背影。
在追上去和询问来龙去脉之间,他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他问荧:“发生了什么?”
荧坐在门口台阶上,闻言抬头,眼神复杂闪烁。
散兵正面实力太强,每失败一次,草神就会在梦境中重启一次战斗。
想的是虚空统御全民智慧,总会找到解决散兵的方法。
不过在帕诺斯进来前到底重启了多少次,除了做出这一行为的神明本人,其他人并不能主动意识到这点。
结界是草神为力量设置的边界,进入结界意味着他们要做同一场梦。
而少年在进入净善宫伊始似乎就明白了这一切,他轻轻皱眉,旋即像误入一场盛宴,略带拘谨的看向面前庞然大物。
对于被压着打的人来说,战斗中的分神是致命的。
荧当然明白,可是当自称登神的散兵和草神一同停下向某处看去,她也不由自主的转移了目光。
她看到一个少年。
派蒙惊讶:“帕诺斯?你怎么在这儿?这里很危险。”
荧提剑挡在他面前:“能出去吗?”
草神同时撤退到她旁边:“结界再度封闭,虽然不知道他怎么进来,但恐怕出不去了。”
至于散兵,他一动不动,静静看着眼前,看着脚下那个熟悉而陌生的人。
借景之馆初遇,名椎滩上逐步,他不会忘记踏鞴砂那夜,一个与所有伤感诗歌都不符的晴夜,这个可以预见未知的人早早看到未来,却抛下身后所有独自离开。
他不会忘记丹羽失踪求援无果,最后心灰意冷,捧着一颗来路不明的心,用这双非人的手去关闭炉心处理污秽。
炉火将四周烧的滚烫啊,他永远不会遗忘那足以灼伤非人造物的温度,以及此后再度失去燃起的熊熊怒火。
五百年的时间,足够将大地翻了个遍。在他几乎放弃的时候,帕诺斯回来了,像曾经每一次遇见那样,若无其事的站在他面前。
他凭什么心安理得?凭什么不闻不问?五百年,他有再回过踏鞴砂一次吗?
知晓未来的缄默者,这个人、这个人——
机甲双手握拳,放在平台上。隔着距离,众人无法察觉散兵的异样。
世界似乎被冻结了,明明是生死存亡之际,明明是神位的争夺,但少年如此突兀,竟引得他们都忘了接下来的举动。
帕诺斯目光扫过众人,停在机甲的核心区域。
他在透过那道小小的窗看谁?
最后,散兵笑了:“哈哈哈哈……你没死?你居然没死?五百年,帕诺斯,你如何走到我的面前?”
荧大惊,回头看向神色平静的少年:“他、五百年前,你们认识?”
“当然认识。”回答的是散兵:“五百年前他在借景之馆找到了我,教习我刀技武艺乐理,日日如此,直到桂木将我带离开。
旅行者,不是很高尚吗?回头看看,这个一副无害无辜姿态的罪人,亲手造就你眼前的我的预知者,对周遭发生的所有灾厄视而不见的人,值得你保护吗?”
荧没吭声,倒是派蒙一脸懵圈,在少年和散兵之间眼神反复游弋,最后小声叮嘱荧,说这肯定是散兵的骗术,让她不要上当。
荧同意,草神却没忍住回头。
这种对峙下,抗衡的人里大概只有掌握意志、拥有听到他人内心能力的存在才会在此刻相信散兵的话。
纳西妲清楚听到,在散兵指控下的轻声叹息。
他在心里,以一贯冰凉的语调说:「是。」
“不相信?你现在就能问问他我说的是不是真话,以我对这个人的了解,他还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荧感到帕诺斯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少年不主动搭话,更未多做解释。
那目光平静依旧,又像在等待一场旷日持久的审判。
人从来并非善恶两端,旅途中她不乏遇到帕诺斯这样的人,又因过往接触许多少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些印象并非全是好的,很多时候她不知道帕诺斯要做什么,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与他对峙博弈者对他的转头支持。
凯亚说他有趣,夜兰说他有用。
连她自己都觉得,帕诺斯虽然性格和认知古怪,行为上有些出格,姑且算个好人。
所以她几乎不曾怀疑帕诺斯在须弥的原因不纯,尽管她知道对方可能牵扯进国家间的阴谋。
此刻,当自己眼中的“恶人”,那个企图夺走神位的愚人众伸手指向自己身后,声称着他恶贯满盈。
动摇了吗?不,她只觉得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