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是他们!
    想了想,缓声说了自己的推理过程。
    “猫尾酒馆规则八——本酒馆清晨六点打烊,请您按时离开。这句话看似是暗示撑到清晨六点,离开酒馆便安全无虞了。但换个角度想,我们分明是从外头逃到酒馆里避难的。酒馆其实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安全屋,起了庇护作用。”
    “因此,很多事情换个视角来看,线索就很明晰——
    已知酒馆外头斥满了诡异布成的幻境,在我即将被浓雾血月吞没的那刻,酒馆收留了我们。这说明酒馆本身就是对抗诡异的力量!”
    “然而,身为对抗方的猫尾酒馆,里面依旧危险丛丛,稍有不慎就会丧命。难道是酒馆本身也被侵蚀了么?我顺着线索往下思考,竟然觉得这样的推论是万分合理的。”
    “试想,自然界里群蚁能咬死大象,更何况本就阴邪万分的诡异?所以,我又大胆推测,这股对抗的力量太过单薄,不足以抵御诡异的侵蚀。”
    钟离凤目散着淡笑,他长眉微挑,白玉戒指纳在掌心轻轻摩挲:“不错。然后呢?”
    云舒也跟着笑了下。
    她感觉自己脑海里的线索在表达过程中,条陈的非常明晰,便意味深长的看钟离一眼,继续说。
    “酒馆的守护力量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它定下了规则,希望能够最大程度保证酒客们的安全。可是,祂也在暗中对规则进行污染——这就解释了规则间的割裂感:有些看起来很正常,有些却刻意藏了陷阱。”
    云舒语气一顿:“至于早就呆在猫尾酒馆里面的酒客,其实早就是被污染了的蒙德民众。”
    这话如平地惊雷,愕的优菈眼瞳一颤。
    另外两人表现倒是寻常。
    钟离长眉微挑,温迪把木琴放在手边,碧瞳轻轻眨了眨。
    “欸嘿,云舒姐姐的伟大推理秀,怎么少得了我这伟大的吟游诗人来歌颂传唱呢?”
    云舒心道果然。
    她摇了摇头,“你们早就设局等着我了吧?”
    “从我初来蒙德开始。”
    云舒眸色一厉,璀璨的瞳孔里拓出丝丝冷色:“在我推理之前,烦请钟离先生回答我几个问题?”
    钟离微微颔首:“当然可以,请问。”
    “其实钟离先生,早就知道我是界外之人了吧?所以,你是刻意在猎鹿人与我偶遇,并且向我透露冒险家协会的雇佣协议?”
    钟离微微一笑:“大致如此。”
    “前月夜观天象,见客星偶临,不知是敌是友,再加之故友相邀,是以前来蒙德查探一二。”
    “明白了。”云舒点头,查探她的身份是其一,解决故友问题是其二。
    故友,是指温迪;所谓‘故友相邀’,大概是指此间诡异侵蚀的现象吧?
    她想了想,扯唇问:“低语森林那场冒险,也一直在你们的监控之下?”
    “并非如此。”血月之下,钟离瞳光流转,分明诡异的月色,摹在他侧脸上,竟衬出凛然难侵的威严,“我只是确定林中之物来自界外,而且无害罢了。”
    “所以,你干脆借着佣兵任务的由头,将我引至低语森林,让我自行回收?”云舒挑了眉,“当然,在这期间,也顺便观察我的言行?”
    云舒倒没有生气。
    委实说,对于初来,就困了佣兵们大半个月的天外来客,这种谨慎是必要的。
    而且,钟离先生回答了她这些问题,几乎是把他和温迪的身份摆在明面了——
    他们是神祇。
    第40章 回家(完)
    “多谢你的解答。”
    既然确定了各自身份,云舒将脑海里零星的线索串联起来,得出这样结论——
    客星见世,蒙德城被诡异力量入侵。蒙德的守护者风神,用神力阻隔了深渊的污染。
    也只能阻隔入口,堪堪作了庇护。
    伶仃枯瘦的血月冷挂在天际,诡光无声的照彻诡境中的每块砖石。
    有人跪倒在血泉边,白烛惨淡的烛火捧开他们扭曲的面色。他们双手举过头顶,对着血瀑顶礼一下下膜拜。
    墨蓝色天幕,血月如织机上的梭子,不断地蠕动纺织着。
    仿佛时间许多人的命运,都穿在尖利的梭子两端,轮回往复,生生不休。
    恰如此时此刻,天地压合,他们在骤变的幻境中,见细密缠绕的线条自脚底蜿蜒起落。
    ——纺织命运的织机。
    贝雅特丽齐临死前破碎的喊声言犹在耳,几乎是从心肺中迸溅出来的声音,破开她的躯壳。
    破碎、无序的,整个人如面裂开的碎片,在迷雾中,又渐次拼回她原本的模样。
    金发,绿瞳,樱红色的唇角微微翘起。唇角轮廓勾成一条诡异的弧形,与天上的梭子遥相对应。
    与此同时,云舒脑海里像是劈过一道闪电般,薄雾尽数打散。
    那些跪倒在血泉前的信徒,从雾中渐渐显露出他们真实的面容。
    苍白冰冷、却又分外熟悉。
    ——赫然是酒馆里八名的酒客!
    果然,她推测的没错,酒客们是正常的人类,但早在幻境开启前,他们就被诡异污染了!
    而且,叩拜了污染源的他们,成了祂的信徒!
    血月下,红色线条穿行如织,带起夜雾和风声,遮住云舒晦暗不明的神色。
    “温迪,你递给我的米白色花朵。是用来炸掉污染源的,对不对?”
    她顿了顿,“但是你们都没想到,那些酒客也将自己的生命奉予深渊,成了诡异本身?”
    温迪点头,神色沉沉,像是晦暗风雨催折,怀中的木琴也跟着发出嗡然长鸣。
    此时,命运织机已纺至半程。
    红丝织成一张巨大的蛛网,他们像是粘黏在蜘蛛网上的猎物,如何也挣脱不开。
    云舒腰线上缠贯着红丝,她拿弓隔了隔,语气冷沉:“钟离先生,如何?”
    她在蒙德图书馆里看过,邻国岩神,契约之神。
    大抵就是他吧?
    不仅是因为他在猫尾酒馆里的步步提醒。更因为方才他说——
    “此间事暂且不急。”
    呵,多么成竹在胸的语气,换个角度想,身为契约之神的他,或许在冥冥中订立了什么契约?
    钟离淡淡一笑,白玉扳指从指尖旋出,微微屈指。莹白色的一厘微光便落入诡红的月中。
    轰!耳膜几欲破裂,耳鸣串着狂炸声,连同着整片空间,都疯狂的扑颠。
    空间中的蛛网、触须、一切的一切,都揉碎颤开。
    有金光从碎月中流泻而出,天旋地转间,云舒低头,见四人身外环着一全灿金色的薄盾。
    盾面是暖金色的,密文攒刻,岩纹流转,古朴的像是混沌初开时,那颗莹润流转的老石。
    云舒眼底压过流光,忍不住试探:“契约?”
    钟离眉目罩在暖光中,微微颔首。他薄唇抿直,补充了句,“终结一切契约的契约,抱歉,我不能透露。”
    云舒无言片刻。
    这人怎么和她家天道一样,喜欢打哑谜?
    不过,此事已经牵涉了两位神明,也似乎涉及到提瓦特大陆的本源之争?她没有探寻的欲望。
    她只觉得自己忙活了好久,想寻个地方,好好的睡上一觉。
    金光如水色蔓开,真实的月色拓在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微风掀起云舒的发梢,在她皮肤轻轻拂过,她终于有了从幻境出来的实感。
    她听到了呜咽转急的风声,肃杀的血腥气藏在里头,诡异的气息压得稠密。
    好家伙。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云舒矜冷的凤目微微眯起,凌厉的眼神往上一刺,灿金色的瞳孔缩紧——
    只因散漫的月色里,有人从清淡的云翳中缓步而来,脚下踩着无形的阶梯与月光。
    他一步步走的散漫,金色的发尾被风吹乱,耳侧一粒空白的坠子摇摇晃晃。
    “哦?是信徒在召唤我么?”
    鎏金色眸子垂下,浓黑的长睫半遮半掩间,一股冷漠无羁的质感从半压的瞳孔中流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