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那维莱特又对着伊丽伯德问了一个出乎众人意料的问题:“伊丽伯德女士,请问,菲菲亚对你意味着什么?”
    “肯定是试验品啊!”有义愤填膺的观众抢答道。
    “这么残忍的女人,肢解,人体实验都能做的出来还指望她有什么感情。”
    “科学家太可怕了。”
    “这种天才们都会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心理都不正常。”
    ......
    群情激愤中,从开庭时便一直情绪激动的伊丽伯德此刻却出奇的安静。
    低垂着头,枯黄的发丝挡住了颤抖的眼睫。
    眼尖的芙宁娜远远看到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落下,断线的珠子般一颗一颗砸到地面,伊丽伯德的□□同灵魂一起在悲伤的哀悼。
    “她......她是我的女儿。”伊丽伯德此刻不复之前癫狂尖细的声线,话语温和而又饱含爱意,就如世间无数疼爱自己孩子的母亲一般。
    看客们却是冷漠嘲讽。
    “呵!女儿,这女人可真会装!”
    “把那种缝合体的异族怪物称作女儿,想想就好可怕......”
    “呜呜呜,我今天不该来这歌剧院的,我要回家呜呜呜......”
    “美露莘是吧,那怪物被杀了是好事啊。”
    ......
    那维莱特同样对着伊丽伯德点了点头。
    转而又向御幸由提问:“最后一个问题,这个实验的主导人是谁?”
    御幸由双手打着颤,镇定地回答:“当然是伊丽伯德,她骗了我们所有人。”
    那维莱特垂头看了看手里自己昨晚查到的资料,看了看资料上的小女孩照片又抬眸望向御幸由。
    “你在撒谎。”那维莱特盯着她的眼睛陈述道。
    “跨国案件虽然难处理,但也完全不难调查,你当真说的都是真话吗?”
    那维莱特平静道。
    御幸由的指尖狠狠嵌入掌心。
    “你为什么要烧掉菲菲亚?”那维莱特回到了上一个问题。
    御幸由沉默了。
    “是因为烧掉的美露莘再也不能复活吗?”那维莱特问。
    御幸由还是沉默。
    “伊丽伯德审判你是因为你虐杀了她视做女儿的美露莘吗?”
    御幸由沉默许久。
    “你知道她曾经有一个死去的,和你长得很相似的亲生女儿吗?”
    御幸由闭上了眼睛。
    忽然抬起头,仍旧是那副可怜的样子,温声道:“她宁可疼那个怪物都不愿看看我,你说我为什么不杀掉她呢?”
    御幸由对着原告席的伊丽伯德咧出一个灿烂的笑:“菲菲亚,死之前还在问呢,由姐姐,我的妈妈呢?”
    “你说着什么都是为了科研都是为了成果,但是你为什么要对着那个怪物笑的那么温柔,她不配!”御幸由就连此时的控诉也细声细气的。
    “让科学院刮目相看后悔什么的,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你绕了那么大圈子,废了那么多心力,只是为了造出来那个怪物,你怎么不能看看我啊!”
    现场的局势仿佛逆转。
    歇斯底里的变成了御幸由。
    “脑连接是我偷偷做的,我让那群蠢货以为是菲菲亚杀了他们的家人,她们真的就信以为真了,帮我甩开了伊丽伯德的监视,然后一起杀了那个怪物。”
    御幸由两手一摊,道:“我杀的是怪物,那群蠢货是自杀的,你们没有理由判我的罪。”
    仿佛应景似的,那巨大的谕示裁定枢机亮了几下,又吐出了一张无罪。
    御幸由看着那无罪的宣告,眉眼弯弯看向原告席:“老师,你为什么非要养那只怪物呢,我不好吗?”
    突然,谕示裁定枢机里又飞出一张结果。
    *
    那维莱特隔着老远就听到芙宁娜小高跟“哒哒哒”的清脆响声。
    他随着众审判官一同下班,而芙宁娜由于散场后被热情的枫丹观众簇拥着签名,所以比众人晚了一会儿。
    大明星实至名归。
    自己的胳膊被人拍了一下。
    那维莱特低头,只见芙宁娜眼睛里满是担忧,她说:“别难过。”
    一旁一同下班的审判官左看右看也没从那维莱特那张面瘫脸上看出来难过。
    手指戳了戳一旁的同事问:“这位大人今天换过表情吗?”
    同事一边摇头一边扯着他的袖子拉着他快走,在老板面前八卦这么大声胆子可真大。
    他不想上班自己还得养活老婆孩子呢。
    职场生存守则第一条,不要离老板私生活过近,不看不听不说不问。
    最后只剩下芙宁娜与他两人并肩。
    那维莱特嘴硬:“我没有难过。”
    正好走到歌剧院门口,远远看到门童在给各位大人发放雨伞,门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芙宁娜盯着那雨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思索什么,接过雨伞撑起,自然地先行步入雨中。
    那维莱特踩着她的影子随后一同沐浴在同一片雨里。
    “那维莱特。”
    “嗯?”
    “枫丹流行着一段童谣,不知道你听没听过。”
    那维莱特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芙宁娜接着说:
    “传说有一位水龙王,每当他哭泣的时候,天空就会下雨。”
    芙宁娜转身,抬眸与他对视:“水龙,水龙,别哭啦。”
    那维莱特不自然地转了转雨伞把手,把视线偏移:“是假的,我没有难过。”
    芙宁娜又转了回去,孩子似地跳着去踩地上的小水坑。
    啪嗒啪嗒——
    溅起一片水花。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走着,快要分别时。
    “你——”
    “芙宁娜——”
    芙宁娜眨巴眨巴眼,看着那维莱特道:“你先说。”
    “没什么,只是还在想今天的案件,你想说什么?”那维莱特认真地看向芙宁娜。
    “你认得美露莘对吧。”芙宁娜用的是陈述句,没等那维莱特开口回答便接着道:“枫丹的律法需要重新修订新的版本了,你要参与吗?”
    芙宁娜此时的问话在那维莱特眼中忽然与之前在会客厅邀请他来做审判官重叠。
    那时他怎么想的呢?
    他是一条局外龙,枫丹诸事与他无关,就算他最后鬼迷心窍答应了下来,内心也平静的宛若一潭死水。
    现在同样的场景下,他的心脏却在砰砰直跳。
    无论是那天还是今天,芙宁娜从未改变,她的眼睛从始至终都那么明亮,亮晶晶地看着他。
    变的是他。
    现在他怎么想的呢?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
    “好,就今天,就现在开始吧。”那维莱特上前一步,有分寸地拉起她的手腕往沫芒宫的方向去。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枫丹这固步自封又死板的律法整治一遍。
    “欸????”被反客为主的芙宁娜一脸懵。
    回过神后,看着一旁拉着自己无比积极的那维莱特,嘴角轻轻翘起。
    芙卡洛斯可能说的没错,在她与他的共同努力下,可能真的会把枫丹变得越来越好。
    雨停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交织在一起,如同今后共治五百年的命运一般。
    第26章 风中来信
    深夜,月亮隐入层云,只余繁星点点。
    芙宁娜撑着下巴,瞧着干劲十足的那维莱特无聊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百无聊赖地玩笔。
    “我说——”
    那维莱特应声抬头。
    “你要不搬到沫芒宫住吧,来回折腾着好不方便。”芙宁娜转着手中的笔提议道。
    一个手滑,笔脱手而出,顺着优美的抛物线飞到了那维莱特身上。
    洁白的衬衫上,点点黑墨慢慢洇开,宛若一朵朵梅花。
    但是,显然那维莱特并不这么认为。
    “不用了,现在的住处便好,不必住在这里。”那维莱特起身,找仆从又要了套新衣服。
    换了身衣服回来后,那维莱特神色如常。接着对着那砖头块一般厚的法典写写画画,而刚刚闯了祸的芙宁娜安静如鸡。